直到天亮时份，红枫县尉才带着捕快、丁壮赶到码头。看着满江的沉船残板，身负备寇剿贼重任的庞海伫立良久，面色阴晴不定。
  “顾家女，龙凤姿，并非虚言啊！”
  昨夜，水贼袭击的主要目标是顾飞寒，对于普通伙计、管事并无斩尽杀绝。刘奇因为及时跳水，侥幸活命。他被顾飞寒留下来同官府交洽，而残存的船队晨起时就扬帆南行了。
  刘奇拱手行礼道：“庞大人，昨夜水贼袭击码头。我家主人率护卫拼死抗击，俘虏两船，水贼一百三十人，俱已系押，就等候交由大人发落了。”
  他四十余岁，中等身材，圆脸。读过书，精通算术。本来在沧州城酒肆当掌柜，后来成了顾飞寒手下的管事。
  庞海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多谢！顾东家巾帼不让须眉，本官惭愧啊！前些天枫亭山有马匪行踪，县尊大人命本官前去探察，直到昨天半夜才回城。没能及时赶来，实在……唉！”
  刘奇直起腰，淡漠的笑道：“庞大人言重了。船上蜀锦为沐府年终赏军之用，我家主人说了，这事会详详细细禀告沐府。还请庞大人好自为之，告辞！”
  “刘管事，刘管事，本官……”
  望着刘奇登船的背影，庞海露出苦笑：“马有财，你可坑苦本官了！”
  帆船缓缓离开码头，刘奇朝着岸边高声道：“庞大人，我家主人还说了，有两千匹蜀锦沉在枫树码头。望大人细细思量！”
  庞海踹着码头上的木桩，低声骂道：“思量个屁，明抢啊！顾飞寒这小娘皮够狠的，老子认栽了。”
  他盘算这些年积累的家财，满打满算三万两银子。庞海为官八载，守着繁忙的沧江商道。没干过太多伤天害理之事，也能赚得盘满钵满。
  庞海苦着脸道：“陈捕头，尽快帮本官收购两千匹蜀锦。沧州市面上的，还有县里几个大户也去问问，尽快！”
  “两千匹？大人不如直接去蜀地釆买。沧州的蜀锦起码要贵上四倍不止。”
  人离故乡贱，物至外乡贵。蜀锦离开蜀地后，便是一两黄金一匹布。按照梁国的金银兑换比例，两千匹蜀锦，即两万两白银。
  “废什么话！就你聪明！”
  辛辛苦苦十余载，一朝回到当官前。
  虽然心疼，但这些银子比起前程仕途，还是欠了些份量。
  “大人，马公子晚上要在黄犬酒楼宴请您！”
  “马有财啊马有财，这位顾家小娘……”
  事以至此，庞海只能盘算如何从马公子那儿找补回来。
  马有财虽然为沧州豪富，毕竟只是白丁。而庞海不说背后的枝叶，单正儿八经的朝廷七品命官的身份，还真不怵他。这次之所以配合对付顾飞寒，也只是权钱交易的结果。
  …………
  昨夜水战，在萧天策的指挥之下，充分发挥鲨船速度、坚固的优势，将水贼座船个个击破。
  先是出其不意使用攻城弩，击停靠得最近的青翼。失去动力的战船，在水战里只能任人宰割。
  随后，又对贼首浪里飞所在的座船，发起跳帮攻势。鲨船本就居高临下，再加上徐翼、周青等人皆有“力敌十夫”之勇。很快肃清了水贼，并且擒获浪里飞
  按照萧天策梦游千年的经验。跳帮，是最原始落后的水战方式。船速配合火炮远距离击沉敌船，才是水战的王道。
  然而梦中的那些“神兵法器”，萧天策只是走马观花看了个大概。许多事物对他来说，与“仙术神通”没有太大区别。更别提制造出来了。
  …………………………
  红枫码头往南的沧江两边，不再是绝壁千仞，而是平整的肥沃良田。这是云南最主要的产粮区。
  顾家船队损失惨重，第二天能扬帆起航的仅四艘损伤稍轻的商船。包括从江水中捞起的，五千匹蜀锦仅剩下半数。
  晨曦，一米阳光从船窗照进室内。
  顾飞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己竟然躺在陌生的船室。连忙检查一番，发现身上的衣裙完整，才松了口气。
  “竹实，醒醒。”
  挨着软席睡得正香的小丫头，被从梦中摇醒：“主子，您醒了啊。”
  “我怎么在这？”
  “主子，昨晚您在楼顶睡着了。后来，那个俊俏公子让奴婢把您抬回船室。”
  “什么俊俏公子，明明是刻薄鬼！”
  顾飞寒掀开黑麻斗篷，理了下凌乱的云鬓，走上木梯。
  萧天策、陈秀、南宫信三人坐在楼顶，吃着胡饼配蔓菁（萝卜）条。这些简便的饮食是昨夜在码头采卖的。比起前面那十几天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
  周青等人还能隔三差五沾点鱼腥。萧天策只能当众表演生嚼白米饭。
  他边啃着胡饼边说道：“银子花得快差不多。再没有进项，百余人连胡饼也吃不上了。”
  陈秀笑道：“公子爷不用担心，昨夜水战，击停两艘青翼船，逃了一艘。缴获的物资已经清点完毕，白银354两，黄金26两。刀两百口，军中制式强弓四十张。”
  望着陈秀满足的笑容，萧天策咬了口蔓菁道：“出息，这么点银子能干什么？”
  顶盛时期。萧天策也是统领近十万大军的巨枭，经手的军费多达百万两。自然明白，天下大事，兵财二字。
  但现在他们还是“流寇”，没办经营种田，只能弄些浮财。好在献王府旧属、越人护卫均不领饷只吃粮。
  萧天策饮了口清水，说道：“倒是那批军弓，可以好好利用。这批水贼配备战船、军器，应该是有些跟脚的。”
  南宫信想了想说道：“那种船，应该是夜秦国特有的青翼。属下听闻，夜秦的怒鲸帮实力最为强大。从那些人胳膊上的标记来看，应该没错。”
  “怒鲸帮，鲸飞天……在底层船舱内开辟一间囚室，关押浪里飞还有刘知远。这两人还有些用处，注意派人把守。”
  陈秀应道：“属下明白。”
  陈秀又道：“公子爷，还有一事。昨夜我们在水贼船缴获了将近三百余匹蜀锦，是不是要还给顾小姐？”
  萧天策啃着胡饼，笑问道：“还什么，这是她的东西吗？我们从水贼缴获的战利品。倒可以卖给她，高于市价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