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的第一次见面，约在了人群汇聚的商场里。
  顾云琛好歹没有心思直到底，等林穆奇过来的时间里，顺便买了两张电影票，看一个暑期档的动画片。
  林穆奇喜欢涂涂画画的，性子也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顾云琛以为他喜欢。
  看到电影名字的时候，林穆奇想着顾云琛看着冷冰冰的，居然喜欢这种小孩子看的东西。
  林穆奇心情雀跃，一直到电影开场前都还在叽叽喳喳的，拉着顾云琛买了好些零食抱着进去。
  等到开始以后，他才沉默下来，看似认真的盯着电影荧幕，实际上在想着顾云琛今天怎么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而顾云琛看他进来就这么认真的看电影，也一本正经的盯着荧幕，思索着怎么跟林穆奇提一下画册的事情。
  一场电影时长不过两个小时，出场以后，两个人各自都去了一趟洗手间，才在外面的休息区坐下。
  林穆奇还以为顾云琛要继续看，把后面场次都看了一遍，才问他：“你还想看什么？”
  顾云琛：“……”他什么都不想看。
  都心不在焉，一时半会儿也没注意到对方心思不在电影上。
  林穆奇看他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电影名，已经没有其他动画片了。于是他小心翼翼问道：“你喜欢的话我们再看一遍？”
  顾云琛：我喜欢？？？
  他一惊愕，眼眸都会微微瞪大，眉毛上扬，十分好认。
  林穆奇知道自己猜错了，摸了摸鼻子，想想还是直接开口了，“你心情不好吗？”
  顾云琛心情说不上不好，他就是复杂。
  他是唯物主义，但是林穆奇这个是不是太过于怪异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几分钟，顾云琛才略显尴尬的试探。
  “我……我前段时间见过你的画册。”
  林穆奇先是惊讶，然后扭捏，又有些紧张，脸上也慢慢爬上两朵红云，“啊……你都看见了啊……我没怎么练习……画得不太好……”
  顾云琛：“……”那个人不可能是他吧？
  他提起脚边放着的购物袋，里面装着的是今天买的两件衣服，递给林穆奇以后，他才说：“店员说这是今天刚上架的新款。”
  林穆奇还以为是给他买的，拿出一点儿看了，还挺开心。
  “谢谢，我很喜欢！”
  顾云琛：“……”林穆奇，是不是还没有发觉不对……
  “你仔细看看这衣服……”
  林穆奇怔了下，直接把衣服拿出来撑开前后左右细看了款式，还角角落落检查了一下线头，最后假装不经意的扫过了吊牌。
  看见价格的时候，林穆奇心狠狠疼了一下。
  顾云琛是个小穷光蛋，这衣服是不是太破费了？
  顾云琛一直注意着林穆奇的表情小动作，就怕自己漏了点儿什么，结果看林穆奇的关注点是那个，他一时也觉得尴尬，心里郁气堵着难受。
  这么一弄，他反而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衣服是今天才上架的新款，但是你画册上也是画的这个衣服，我就是觉得奇怪……”
  林穆奇恍然大悟，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顺口说了个谎圆过去。
  “哦，你说这个啊，我之前做了个梦，梦里你就穿这个来着。”
  顾云琛：“……”
  他不信什么梦境，但是林穆奇从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开始，就不太对劲。
  画册上的衣服也无法解释，林穆奇像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自己一样。
  看顾云琛沉默不语，林穆奇就又细说了点儿，梦境短，剔除乱七八糟的讨厌鬼，顺便美化一下自己，别提多完美了。
  “就是梦见在a大里遇见的，你是正经考进去的，我是花钱买进去的，大家都嫉妒我有钱还长得帅，不跟我玩，就你对我还挺好，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怎么喜欢说话。”
  顾云琛关注点不太对，他是考进去的，林穆奇是买进去的，那不是说林穆奇高考失利了？
  这孩子肯定得哭。
  “梦都是反的。”
  林穆奇懵了，不懂顾云琛说的什么意思。
  “所以我应该是买进去，你考进去。”
  林穆奇：“……”关注点不要偏行不行？难道不是该问问我们那时候是什么情况？
  很想就这个问题跟顾云琛掰扯八百回合的林穆奇计划泡汤，他嘴皮子一张，顾云琛的电话也响了。
  看着他的简短回应，说着马上过去，林穆奇还从心里觉得可惜，好不容易约次会来着。
  “医院那边的电话，我爸醒了，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这个邀请没理由拒绝，林穆奇心里也担心，一直都是通过自家哥哥得到的消息。他怕问顾云琛就戳他心窝窝。
  在路上时，林穆奇就又怕因为他一直没有关心过，顾云琛会觉得他冷漠。
  路途不远，他要去买些水果花束，顾云琛想想没做阻拦，“水果就行了，不要买花，我爸花粉过敏。”
  医院边上就有些水果店，果篮拎着两个人很快进了住院部这边。
  林穆奇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第一次见顾云琛的家长会是这种场面，一点儿都不讲究，说来就来了。
  病床上的男人脸上褶子一堆，看着不像四十出头，生生要再老二十岁，因为病痛的折磨，皮子底下更是没丁点儿肉，瘦的不成样子。
  顾云琛进来眼圈儿就红了，之前他爸也显老，比同龄人看着大了许多，但至少不会这么虚弱。
  他吸了吸鼻子，缓了情绪，先叫林穆奇在边上坐下，他自己跟他爸零零落落的说了些话，确定顾爸爸精神头还行，这才把林穆奇介绍给他看。
  “爸，他就是林穆奇，我之前有给你讲过的那个男孩子。”
  林穆奇刷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老老实实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爸爸好！”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立刻改口，“不、不是！叔叔好！”
  顾云琛跟顾爸爸都笑了，招呼他别紧张，先坐下，他还挺直了腰杆坐得笔直一点儿都放松不下来。
  耳边顾爸爸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哑得难听，但一字一句，都在林穆奇心里炸响。
  “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要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孩子？说要结婚的那个？”
  “我人老了，倒是不知道两个男孩子还能在一起，不过你向来有主见，我这边没问题……”
  “这孩子家里……”
  林穆奇这才发觉顾云琛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他家里人出柜了，心里幸福得冒泡泡，唇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顾云琛先送了林穆奇回家，才给他讲高考成绩出来再见一面。
  两个人是同城，想见本来没有这么难，林穆奇想着顾爸爸才醒，顾云琛还要照顾他，忙活些别的事情，才先点头同意了。
  他这一回家春风满面的，吴女士瞅着眼底有些忧愁，面上也不给他扫兴，问他吃饭了没，又给他冲了蛋花。
  林穆越在三月初左右就给爸妈先一步说了林穆奇的性向问题，给爸妈这边打了预防针，起初他们还接受不了，为了不影响林穆奇高考的事情，都先憋着。
  这憋着憋着，愣是习惯了。
  看他这开心的翘尾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今天约会了高兴，吴女士也是无奈。
  夏天暑气重，林穆奇一想八月份就会去大学报道开始军训，早上的晨跑他都给省下了，开始犯懒。
  高考成绩出来后，一家人等着看，他查出来，反复确认了几次分数才给家里人说，a大的分数线过了。
  顾云琛知道林穆奇还得在家里周旋一会儿，没有立刻联系他，等到林穆奇打电话过来，他才报了个地点。
  两个人同在a大，算是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
  见面的地点是四中这边，林穆奇下车以后有些无所适从，这边太破了，路标他都不认识，房屋也是门牌号乱来，甚至门牌号受损，无法辨认的。
  他老实的在公交车站台这边等着，没一会儿就见顾云琛出来接他了。
  看得出来今天的顾云琛是真紧张，林穆奇大概猜得到这是要去他家里，也跟着缩了缩脖子，小心脏持续高速跳动，让身体更加燥热。
  “我爸还没出院，家里现在就我一个，我带你认认门。”
  林穆奇点点头，跟着他身侧眼珠子到处看，脖子却不敢大幅度扭动，保持着小矜持。
  顾云琛看着好笑，伸手抓他的手，林穆奇还躲了好几下，怕被人看见。
  家里不大，收拾得整齐干净，顾云琛早上的时候煮了绿豆沙，过了这么久冰箱里刚好有冰过的，盛了一碗给林穆奇消消暑气。
  家里再没其他人，林穆奇都拘谨得不行。
  两个人认识到现在也一年多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合租舍友，班级也是同一个，明明熟悉得不行，林穆奇的性子却半点不改。
  顾云琛勺子在碗里搅动，又想到了前几天林穆奇说过的那个梦境。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真的注定了吧？不然怎么会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的，又是什么时候爱上的。
  在饭量上，林穆奇是没有矜持的，男孩子多吃点儿不丢人，憋着猫儿胃，到时候饿得咕咕叫才是丢人。
  再又自己盛了一碗吃了，林穆奇就准备自觉的过去洗碗，顾云琛按住他不让他动。
  “你等等，我有礼物给你。”
  林穆奇好奇的勾着脖子看顾云琛进了房间，然后眼睛又开始到处看，寻思着会是什么礼物。
  要说礼物他自己还没准备，这可有些尴尬。
  而顾云琛则是进了房间还先拿手机查询，反复确认戒指是在左手无名指才拿着一个小锦盒出来。
  林穆奇眼尖的发现顾云琛红了耳尖，他偷偷咽了口唾沫，看着他心跳就加速了。
  等到顾云琛单膝跪地时，林穆奇还愣愣的没什么反应，戒指简约的一圈儿银色在无名指上放着光彩。
  林穆奇知道这是错觉，但他就是觉得刺眼扎眼，看着他眼睛就发酸，一个劲儿的冒眼泪。
  “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