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何而来因何去
作者:魏济      更新:2021-05-10 09:14      字数:3236
  众人闻听,思无他解,便皆以为如此。
  罗娜见小师弟肯像大师兄一样,奋不顾身,勤于练武,自是欢喜,也就任他如此,别道:“小师弟,若没什么事,我等就先去了。你的衣衫、鞋袜都破了,待会我让机灵鬼将新的,并干粮、清水等物,一道给你送来,你在此好生歇息一晚,过几日待你下山来时,我再来看你。”说罢,罗娜等人就此别过。
  次日,鹫峰上褐马鸡准时响鸣,高勒自打坐入定中醒来,先解开脚上缠绕的软布,却见脚掌光洁如初,磨破之处,已全长好了,不禁喜上眉梢。坐了一宿,难免浑身僵硬,他如往常一般,先将练体剑术和飘风鬼手演练几遍,待四肢百骸都活动开了,用了些清水和干粮,换上新的衣衫、鞋袜,便又踏上石道,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高勒再次上山,脚下比第一次快了很多,只用了四日,便已下得山来。
  山脚下,大师姐罗娜等人早于暖亭相候了,见了高勒,自是欢喜的紧。那雪绒生肌膏端的神妙,不但治好了高勒的伤,而且还令他的脚掌变得异常柔韧,连那牛皮鞋底都磨穿了,他的脚掌这次却连块皮都没掉。
  罗娜见小师弟虽灰头土脸,却并未受伤,便就芳心大安了。众人嬉笑了一阵,罗娜令午儿将一包袱交予高勒,又善嘱高勒好好练武,即辞别去了。
  高勒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双新纳好的布鞋,那一针一线,娟秀细密,和以往阎罗殿所发的鞋子迥然不同,再想到午儿递他包袱时的娇羞神色,他怎还不知,这鞋子必是大师姐亲手纳的了。那白线上,还留着点点红迹,想是那双素手被针尖所刺破,血染素线遂成点点梅红。
  一双布鞋能有几分重呢,高勒虽无千斤力气,但两三百斤却也不在话下,此刻手中托着这双布鞋,却双手颤抖,已然难以自持。
  君恩似海深,何以报君恩。卿情沉如金,以何慰卿心?
  这双鞋,高勒又怎舍得穿呢?他将这双鞋踹进怀中,背起干粮、清水,连歇也不歇,却转身又上山去了。他思来想去,此恩无以为报,唯有像大师兄一样练出一身本事,让大师姐引以为傲,也即不负大师姐垂怜之情了。
  再次上山,高勒连打坐调息的时间也少了,真是拼了命的练武。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分付出一分回报,他如此的下苦功,那迷踪鬼步自是练得益发熟了,脚下的功夫一日强过一日。
  凡天下武功,都是前期进益极快,越到后期越慢。故练武之人,前期即讲究要勇猛刚强、突飞猛进,后期则要下水磨工夫、厚积薄发,阶段不同,心态不同,却是乱不得。练武初期,人心不定,若是不求精进,必要觉得练来练去也无成效,就此生了懈怠之情,毁了心志,那便要一事无成了。而练到后期,武功再想强上一分半毫,也是极难,若还如初时那样的急于求成,必要走火入魔,却是追悔莫及的了。
  高勒无意之举,倒正应了这练武之道,此次一上一下,却只用了三天,可谓进步神速了。这也是他心无旁骛,专心于一之故也。
  每日早课结束,罗娜等人便到鹫峰下相候,即使心知高勒今日才上山去,不可能一二日便得回转,那也非到此等上半日不可,却是唯恐错过了。守株待兔,笨则笨矣,有时却也不失为天地妙法。古来有言,“天道酬勤,学道酬苦,业道酬精,人道酬诚”,这勤、苦、精、诚四字,何不是守株待兔之法呢。为人处世,巧于变通故为善矣,但若能甘于守株待兔,亦不失大丈夫本色也。
  这一日,正赶上高勒下山来,众人互相见过了,罗娜见高勒赤着脚,不禁问道:“小师弟,我送你的鞋子呢,怎不见你穿得,难道是不合脚吗?”
  高勒闻此,只得从怀中掏出鞋来,说道:“我怕穿坏了,故而揣在了怀里,却不是不合脚。”
  哪个姑娘不喜欢被奉承呢,罗娜见高勒竟将她纳的鞋,藏在怀里而不舍得穿,自是又惊又羞又喜,柔声道:“一双鞋子,有什么要紧得,若穿坏了,我再给你纳就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袱,却是一双新鞋,她怕高勒又藏起不穿,即亲手给他穿上,嗔道:“赤着脚像什么样子,既穿上了可不能再脱下了。”
  午儿笑道:“一双鞋儿当作宝,藏在怀中暗自笑,一针一线细细瞧,思来想去你的好。”
  罗娜由羞转恼,气汹汹道:“小浪蹄子,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罚你三天三夜不准说话!”
  午儿向爱多嘴多舌,若要她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倒可,但要她三日三夜不得说话,却怎能忍得,即是三个时辰,怕也要憋死她了。此刻听了罗娜的话,虽知她是恐吓之言,却又怎敢以身试法,一探真伪呢。
  高勒穿上新鞋子,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轻飘飘的了,鞋虽穿在身,暖却是在心。
  自此以后,凡是高勒的衣衫、鞋袜,皆由小魔女罗娜亲手缝制,这等荣宠,真叫人暗羡不已,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小罗娜不爱武装爱红妆,学得一手好针线,本由大师兄石虎而起,哪料他人如其名,真的个心如铁石,这一番痴心,又落得个全无着处。
  阎罗殿众人,皆以粗布为衣,凡衣衫鞋袜等一共用具,也皆由殿中统一采买、供应。石虎身为大师兄,事事、处处皆率先垂范、以身作则,自殿主、长老到众多弟子,无不心悦诚服,其持身之正、处事之公,连罗阇都要自叹弗如。
  罗娜学得了一手好针线,初展技艺,即是给大师兄缝制的一件衣衫。衣既已成,拒之不得,石虎只得受之。然而受则受矣,却是压在箱底,从不曾穿过一次。
  罗娜恼问其因由,石虎凛然道:“幸蒙小师妹厚爱,师兄甚是感激。但我既身为大师兄,自应以身作则,凡衣食住行,皆与众弟子同之,岂可有殊别之举?一衣虽小,却关乎着我阎罗殿的声誉,愿小师妹明之。我等练武之人,求的是修证天人,永脱苦海,视此身即为臭皮囊,犹要脱之,更要那锦衣何用?针线女红gong1,于那俗世女子,是立身之本,但对小师妹来说,却是微末之技,不值一哂shen3,日后还是多用心练武,这才是人间正道。”
  罗娜虽知石虎所说,尽皆在理,然心中愁苦,却排解不得。然既在大师兄身上得不到慰藉,便皆转嫁到了高勒身上。高勒蒙此深情厚谊,便倍加勤奋练武。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转眼之间,高勒在鹫峰上苦练迷踪鬼步已有半年之久。自古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这半年苦功,却抵得上别人三年的工夫。时至今日,他的迷踪鬼步也已小有所成,在半日之内,便能往返一次,已是过了关。但他蒙大师姐种种恩情,思来无所报,唯有苦练武功,期以慰藉。故虽过了关,他仍不满足,仍日日寄于这鹫峰之上,却是要将这迷踪鬼步练到如三师兄佟犴一般乃止。
  仲夏的龙城,烈日炎炎,热浪滔滔,然清凉山既占了清凉二字,自是甘爽宜人,毫无山下的酷热当头,让人难以消受。
  再临鹫峰之巅,高勒回首望去,正赶上火轮西坠,红霞漫天,金光万道。鹫峰之绝立,本与天同高,此刻披霞带瑞,竟如仙降,不似人间。
  高勒孤处绝峰,睹此盛景,心如潮涌,仰天长啸!
  此声未歇,山下又起,两相激荡,不逞多让。高勒的啸声,清高孤傲,远胜于彼,但他功力不济,在浑厚悠长上,却是大大的不如了。即是如此,却也足已自傲矣。
  山下那人,见自己的啸声竟不能压过前者,大为惶急,脚下生风,迅敏如飞,急向山上奔来。
  用不多时,其人已到。
  高勒见其玉面如雪,白衣振振,雄姿勃发,却是二师兄吴狮,忙抱拳一礼,拜道:“见过二师兄!”
  吴狮将山顶扫视一遍,除高勒外,再无他人,奇道:“小师弟,那人呢?”
  鹫峰之上,向来少有人至,高勒见二师兄到此,已是惊诧,又听他问什么人来哉,更是云里雾里,大惑不解,只得问道:“却不知二师兄欲寻何人?”
  吴狮答道:“便是那刚于山上长啸之人。咱殿中能发出这等高亢啸声之人,我向已熟知,然此人之音,却非我所知,显非我殿中人。我怕有外人到此,图谋不轨,故急上山来,却不见其人,小师弟可知其中缘故?”
  高勒已听得明白,知是误会一场,禀道:“师弟一时情纵,倒惹得师兄白白担忧一场,那啸声非自外人,乃是区区师弟所发。”
  吴狮闻此,更惊,黯然道:“小师弟端得是良材美质,不意半年之内,一身武功已练到如斯之境,真是让人不敢想象,也难怪小师妹会对你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了。”
  高勒谦道:“师弟些许本事,皆是大师兄、三师兄所授,虽小有进益,但在诸位师兄眼里,实不值一提。然大师姐对我却是颇多照顾,深恩厚谊,百死莫报。”
  吴狮怪道:“好,好得很啊!”说罢,转而下山去了。
  这一场遭遇,好生蹊跷,高勒想了半天,也不知二师兄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