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暴
作者:斤鱼      更新:2021-05-10 06:12      字数:5043
  “就在你家附近的那个小馆子吧,你肯定都饿啦。”季明泉甜腻腻地说。
  “嗯,好,那我穿个衣服下来。”我挂了电话,心里一下子开阔起来。怄气的日子就是折磨自己的日子,在爱情的僵持出现突破口时,似乎欢喜和轻松总是第一位的。
  那家面店和我们平时约会的地点不太一样,不大的店面挤满了来吃面的人,人们低头吸着面条,来往都行色匆匆,忙碌而充满了烟火气。
  穿过人群,撞歪了几个凳子,又回身说着抱歉,我们挤到了一个小角落。好像许久未见了,我有些生疏地抿着嘴,礼貌地看看他。季明泉还是老样子,一脸痞气,如同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可那些情绪早就在我心里卷成了惊涛骇浪。
  “雪菜肉丝面,嗯…再来一个…你们这还有什么好吃的?”季明泉抬头看着服务员。
  服务员斜着身子看着菜单,“紫薯丸子。”始终没看季明泉一眼,也没有笑容。
  季明泉觉得没有受到尊重,沉默地冷着脸,死死盯着服务员。但是那个戴着红色布帽的女孩,并没有任何打算回应他的意思,脸上从几条厨房里带来的油腻好像是她的底牌,透露出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嚣张和骄傲。日子有时越苦,越能把人炼得无畏无恃。
  “你这什么服务态度?”
  女孩居高临下地直视他,用小小的但坚定的声音说,“我,没什么不正常的。”
  “呵,真是什么地方养什么样的人哦。”季明泉皱了皱眉,拿起挂在桌边的启瓶器,蹦开了玻璃饮料瓶上的金属瓶盖。
  瞬间,周围喧闹的人群把我们隔了出来,饭桌周围凝成一道冰河,我和红帽女孩一齐盯着他。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意识到伤害了我们两个的自尊,赶忙笑着打破沉默,“啊?怎么还在这里呀,那个,再给我来两份紫薯丸子,再…要一份比较贵的香煎秋刀鱼好了。”季明泉认为,只要多买点东西,照顾了店里生意,就算是弥补女孩受伤的自尊心了。
  女孩阴着脸,还想要说什么,我赶忙抢过她手里的菜单,“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哦!我可是刚搬过来的!你能给我推荐一下有什么好吃的吗?”我笑着看她。
  她听到我是这里的住户,脸上平静了些,“嗯,大排面也好吃的。”
  “好,大排面!谢谢!”我笑着把菜单还给她,希望能缓解她的情绪,也是安慰自己。她依旧谁也不看,刷刷地在纸上写下点单,潇洒地转身离开。
  季明泉自嘲说,“哎,真是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敏感的啦!”
  “是你。”我陌生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季明泉一脸吃惊地说,“我没怎么呀,哎哟,罗柔,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出来吃个饭,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我就点了个菜。”
  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用气音说着,“吃饭吃饭吃饭。”
  “别生气嘛!我是来认错的!”他一脸灿烂地搬着凳子,从对面换到了我身边,扯着我的胳膊一阵乱晃。
  我就被他打败了,“那你说,哪里错了?”
  “太冷漠!不够热情!”服务员端来了面,我说先吃饭,他一脸坚决地说,“不!我要先哄好小喜鹊,吃饭算什么!”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没法生气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但好像也能得过且过了。
  “你真知道错了?”我试探着问他。
  “我真知!”他的眼睛皱成了柔和的泉水,一脸无害。
  “好啦!吃饭吧!”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暂时选择了原谅,把心底的委屈压了下去。世界上很多女生在乎的并不是问题的根源,而是对方的态度,这就成了受伤害的原因之一。
  季明泉不顾人们的眼光,一下子抱住了我,我心里甜丝丝地推开他,“很多人!”
  “人多怎么啦!我不能抱我女朋友吗?”他故意大声地说,又引来我心里一阵甜笑。
  “也真是委屈你了,还陪我来这样的小店吃饭哦?”我逗他。
  “没事,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开心!”他咬了一口紫薯丸子,“三天后就要开学啦,你想不想我啊?”
  “啊?”我喝了一口雪菲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么快啊,哎,假期结束了。”因为心结没有彻底解开,所以我并不想回答太过亲昵。
  “哎呀,我问你,想不想我?”他凑近了我,坏笑着说。
  “嗯…”我点了点头。
  “我也会想你,我会很想你很想你。”他拉着我的手说,“吃完饭我们出去吧。”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不想。但是季明泉现在真的让我摸不清了,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对他相信又怀疑,就像是看着一个精神分裂病人。我们对爱情的誓言,又狠狠敲打着我的心,告诉我不应该怀疑他。就这样,我没有拒绝他。季明泉进房间后躺在床上,他招手对我说,“过来。”
  我缓缓躺在了他身边,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真的知道哪里有问题吗?”
  他把我搂在怀里,“我知道啊!”边说着,他就要掀开我的白色短袖。
  “那你不知道我生气了吗?”我拨开他的手,他的手就像藤蔓般,又爬上了我的内衣。
  “你生气了?”季明泉有意无意地回答着。
  这句话触动了我的神经,我有些愤怒地说,“你不知道我生气了?”
  “哦,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了,开你玩笑呢!”他一个翻身,趴在我身上,撑着手臂看我。
  “你知道什么!”我瞪着他,“那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太冷漠,可我其实…不冷漠…”他说完就吻了上来。
  我用力推开他,但他就好像发了疯一般,享受这种感觉,依旧吻着。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流着泪,心里忽然滴了血。
  他掰开我的腿,便什么都不再搭话。我不断地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不再说话,死死地箍着我,身体的疼痛已经让我麻木,心痛却让我不知动弹。我反复确认着这个人是不是季明泉,季明泉还是不是那个过去的少年,得到的只是喘息和蛮横的力道。
  我哭得越来越厉害,我心里冷笑着,“哈哈,强奸犯一般,怎么这么陌生呢。”嘴上还是问着,“你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有答案吗?没有的。
  季明泉没有回答,他嵌在我的颈窝里,自顾自调整着频率。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嚎叫着。
  突然他一个僵直,终于他翻身躺平了。听着我悲戚的哭声,他有些疲惫而厌倦地说,“到底怎么了呀你,小喜鹊。”
  我好像心死了一般,背过身也不再搭话,只是哭着。
  他晃了晃我,“到底怎么了呀?嗯?”装糊涂,他可真熟练。
  想到眼前这个初恋,我绝望地闭着眼,而他也“好心又温柔”地说,“睡会吧,有点累。”
  没多久,他就熟睡了。我踢开被子缓缓起身,立在床边看着他。他闭眼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恰是当初我喜欢的少年,皮衣痞笑,热辣赤诚。可他的心,我却不认识了。
  我成了一个失败者,他让我爱上了他,又把我留在了身后。骨子里的要强,让我突然恨起他来。
  我穿了衣服,狠狠地摔了门,心底却希望他能追出门来,但是没有。我幻想着他能再次对我炽热,让我能狠狠地把他甩掉,但是没有。
  我哭着走在大街上,川流的车辆没有人看我,人们步履匆忙。
  放下季明泉,我怕还做不到。我不相信爱情是这样的,我觉得我能挽回他。我把自己想象成了超级英雄,能够拯救他的爱情观,爱情应该是纯粹而专一的啊,哪能说变就变呢。
  可我不是超级英雄。我试着给他发很多的消息,他有些厌烦地爱搭不理。终于他提出了分手,我说,“为什么?”
  “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啊。”
  “我们哪里不合适?”每次和他打电话我都会不争气地流眼泪。
  他轻笑了一声,无奈地说,“我们什么都不合适,我没有办法成为你想要的那个人,我浪荡了这么多年,你才和我认识多久啊,而且你也并不了解我。”
  “可你以前说我很特别。”
  “哈哈,那是以前,可是以前会这样死缠烂打吗?你以前会这样低声下气吗?”
  我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失落地说,“不会。”
  “就是咯,而且,我们的生活环境,生活方式和生活条件…是吧,也不一样的。”
  “你嫌我家里条件没你好?”
  “不不,你可别这样说!我可没这么说。”不愧是商人的儿子,季明泉说话真是圆滑,套路,滴水不漏。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我和季明泉从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平等地看我。
  在开学前一天,我又不争气地打电话,说了很多我们过去的美好。正赶上他要出去和父母吃饭,他耐着性子听完,烦躁地说,“你说完了没?我举着电话,就在这听你啰里吧嗦说这些?”
  “啰里吧嗦?”我哭着重复这句话,“我说了那么多我们的美好,你说我啰里巴嗦?”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这才不是季明泉会对我说出的话吧!心痛的味道不止在书本里有,我也终于尝到了。
  因为准备开学,罗北结束了打工生活,常常在家,所以我每次打电话或是流泪都是压抑着。有时罗北见到我肿着眼睛便来问我,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次,我崩溃地哭了,罗北听到我抑制不住的哭声,门也不敲地冲了进来。他抢过我的手机,浑身颤抖地抓着,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短短一句话,“季明泉!你等着。”
  我埋在枕头里嚎啕大哭,罗北坐在了床边抚摸着我的背,他叹着气,眉头紧锁。大概,罗北也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
  “别哭了哦。”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凭什么不让我哭!”我的鼻涕沾上了枕头。
  罗北一把扯下来,“我知道,小喜鹊,我都知道。不过,你想让我再洗几条枕巾?”罗北很聪明,他什么也不问,但是又什么都能猜到。
  我忍住了泪水,因为哭得太激烈,还是抽搐着。我抬眼看着他,他心疼地捧住我涨红的脸,“哥是没谈过恋爱,可你不知道吗?诗人都是天生的情人,我可是知道怎么谈恋爱的哦。”
  “谁说的?”我噘着嘴看他。
  “什么谁说的?”罗北把枕巾叠好扔到一旁,看着我。
  “诗人。”我擤了一下鼻涕,怀疑地看着他,“是天生的情人。”
  “我啊!”他笑了,泪痣藏进了眼纹里,“我不是诗人吗?”
  “你,你是吗!”看穿了罗北在逗我,我生气地怼他。
  “我会是的。”罗北好温暖,好像太阳那么温暖。
  我趴进他怀里,“哥!”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罗北抱着我,用脸蛋磨蹭着我的头发说,“想哭就哭了,但是要坚强啊。生活里没有容易,这就是件小事,你的路还长呢。”
  经过罗北的开导,我努力狠下心给他发了一条分手的短信,当然了,季明泉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好”。我笑着把季明泉的联系方式全删了,就算我的心里未曾把他删去。
  罗北带我去了熟悉的串串香摊位,他总是鼓励我,“新学期,新篇章!来吃个牛肉强壮一下!”
  我尽力笑得灿烂些,接过了他手里的牛肉串,心里却想,“开学了,还要看到那个王八蛋,早知道当初不报一个大学了。不过还好,不和他一个专业,大概也不会常见到。”
  “行了,笑得比哭还丑。”罗北被我的模样逗笑了,“不过要开学了,你可不能这幅模样去上学,耽误的是自己,知道吗?。”
  “知道啦!”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爸爸…有消息吗?”我尝试换话题,却戳中了罗北的情绪。
  “听妈说,前段时间回来过,但是妈妈不原谅他,说再让他去外面吃点苦头。”罗北叹了口气,嚼着海带结,“谁知道呢,随他们吧,大人的事也管不了。”
  “我觉得这是好事啊,起码爸…知道回来了。”我举着玻璃瓶,“需要时间吧,都会好的,对吗?”我问罗北,也在问自己。
  “对!”他举着瓶子和我碰了一下。
  童正晚上来到家里,和我们商量着去学校的路线,我在房间里和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把童正气得差点就要冲去暴打季明泉一顿。罗北在一旁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招惹苍蝇,反倒惹罗柔心烦。”
  我点了点头,童正这才罢休。
  “哼,看在要开学了,我不想给你惹上麻烦,罗柔,我就先不去找他了,不过!这个仇,他季明泉算是和老娘结下了!”
  北晴姨为我们的大学生活忙碌了许久,准备了很多需要的物资。临走前她依依不舍地抱着我们两个,童正也扑了上来,笑着说,“干妈!我们会常回来的,就在本市嘛!还没出国呢!”
  “妈知道,妈知道的!”她眼眶发红地看着我们,“好好学习,做有用的人!不用担心妈,妈没事就去看你们!”
  我们三个把北晴姨挡在了屋里,不让她折腾一趟来送我们,北晴姨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她开玩笑缓解不舍,哄着我们走。
  等我们到德启大学时,已经是中午了,远远地看到季明泉也在报道处,童正和罗北一个侧身,默契地把我的视线挡住,我笑着推他们两个,“没事的。”
  “为什么我考上了大学还不让我住宿舍?”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为什么住宿舍还要交钱?凭什么哦,不给我提供住的地方?”
  我侧目看去,身边一个身材矮小,眼神澄澈的女孩正在和报道处的工作人员争执。她穿着土里土气的连衣裙,配着一双系带运动鞋,那一头及腰长发自然卷得好像十八世纪的法国少女。
  居然会有人对交住宿费这种事不解,人群都在窃窃私语,偶尔有笑声传出来。工作人员依旧客气地告诉她,必须要交住宿费,这是每个人都要交的。她愤怒地一转身,无奈手上拎的蛇皮袋太大,一下子就把我撞得趔趄。
  我扯住她的蛇皮袋,她也站不稳了,一脸惊慌地倒了下来。她赶忙爬起来,紧张地拉我,嘴上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啊!”她头上的鹅黄色发箍掉了,一头浓密的长发一下子散乱起来,像金毛狮王一般。
  我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莽撞姑娘,顿时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