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源脸上的热褪去了些。他转过身子，把手搭在车门上，透过车窗看这座城市。
  璀璨的夜。街道两旁的景观树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挂满枝头，像极了缀满夜空的星星，好奇地眨着眼睛。街灯透过乳白的灯罩散发出柔软而温和光，宛若明珠。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幽深高耸的建筑。
  记得初中的时候学过一首诗《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河的牛郎织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那怕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那时他对这诗的作者并无好感，顺带对这首诗也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此时此刻，却是该死的恰如其分的应景。
  若是华灯未上之时，站在街头看这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亮，看它们一栋建筑接着一栋建筑从一楼开始透过玻璃亮起光，进入夜的节奏，该是多么壮观的奇景。
  温江源突然有了想法。
  下了车，他快步朝家奔去，差点来不及换鞋，就坐在桌前开始他的创作。
  在ppt上用黑白的色调画智通的大楼，画公司逐渐壮大的历程，画公司扩张的版图，画员工的各种工作场景，激昂的、奋进的、出差的、加班的，然后才是他们组的画像。
  他加上电影胶卷的边，处理动画效果，想了想，又在封面加了个题目。重新播放两遍才满意。
  看了看时间，已经11:30了。
  他给助理姑娘发微信：“准备一块透光的白布，每人一支手电筒，聚光性的强的。”
  手机上还有一条信息，是严枫发的。
  是云科产品的订购链接。
  因为是定制化产品，所以需要填写每一位顾客的相关信息。
  严枫这么跟他解释。
  温江源也转给助理姑娘，让她催一下大家，尽量在放假前拿到产品。
  智通的年会在世纪大酒店举办。温江源是踩着点去的。
  下午严枫带着任毅，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亲自到智通发放他们的订购的产品。
  温江源借着严老板又风光了一把。
  因为帅气多金又有才的新晋男神是他同学，公司里的男生女生都纷纷跑来套近乎抱大腿，跟他要电话号码。
  温江源在工位上没有出去，他很是疑惑：“人不就在公司吗？直接管他要联系方式或者面对面扫个二维码加个微信不就行了么？何必这么绕圈子！”
  “严总正在忙着签名合影呢，他说了，其他事情直接找温组长。”
  温组长：“……”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代言人了？
  电话号码自然是不能随便给的。
  他去公司最大的会议室瞄了一眼，果真人气爆棚。平时开会都老是找借口开溜的人这会儿热情洋溢地坐在位置上，规规矩矩地找他签名，跟他合影。
  结果，全公司又增加了一批订单。
  很明显就是营销手段嘛，这些人还心甘情愿屁颠屁颠地跳坑！
  难道公司保安都不赶人么？随随便便就放推销的人进来！
  温江源愤愤不平。
  “温江源，”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是林旭然，满脸的得意。
  “我去云科送年会邀请函，没想到严总亲自来了。以后跟他们的深度合作看来是有机会的。”
  “你去送邀请函？不是有电子版么？”温江源诧异。
  “哥们儿，你傻呀！电子版随手发过去，人家可能根本就不会看，哪有亲自送上纸质版有温度？这样基本上都不会拒绝。公司每年的年会都会邀请一些明星歌手之类，还是很有看头的。”
  他才明白，公司年前的年会不涉及各种内部数据，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所以把规格做高一些，邀请重要的客户到场，也算是做客情维护了。
  “那他们在这里公然销售产品，公司同意？”温江源指了指会议室银幕上的产品订购链接。
  “严总现在身价这么高，不亚于明星的，人力资源部想请还请不到呢，我这也算是给大家谋福利了。对于云科来说，我是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有效的销售渠道。这就叫整合资源，懂不懂！”
  温江源点头表示赞同，在心里给这个销售部经理竖了个大拇指。虽然人圆滑了些，但做销售还真有一套。
  笑脸应付完智通这几百号人，严枫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僵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在李木桌上看到张邀请函，随口问了句，知道是智通的年会，他略一沉思，就来了。
  公司也是一个优质的渠道，他这是去打前站。他是这么对人力资源部、市场部和销售部说的。
  老板亲自出去刷脸，这帮精英们又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而且效果很明显。整个行程安排得有模有样，给客户送产品，顺便又加了一波粉，增了一批订单。
  其实内心深处想什么他自己才知道。
  他就是想来看看温江源。看这个清冷寡欲的人在年会上会怎么表现，看他在同事间怎么交际应酬。
  他故意把话题引到温江源身上。那个接待他的销售，还告诉他温江源被下属挑衅的事，不过最后他反击得确实漂亮。
  这个温江源，真是有趣。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李明深，听说还去云科做过汇报。
  哎，哥们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在这个行业不好混呐！严枫忍不住默默地同情起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温江源，朝他招手。
  旁边那人正是接待他的销售。跟他很熟么？勾肩搭背做什么！
  心里不爽，但并未显露出来。严枫神色如常地走向他。
  “阿源，我们也合张影吧！”他把手机调到拍照模式，递给林旭然，“可以帮我们拍一下吗？”
  他故意叫了‘阿源’而不是‘温江源’，让人感觉到他们关系很亲近。
  彬彬有礼，极其自然，让人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林旭然有些受宠若惊。
  “好，好。严总您到这边来。”林旭然选了临窗的一处地方，全是玻璃，背后就是宛江，对面是宛城的地标建筑东塔和西塔，一览无余。
  同事在场，温江源也不好说什么，就任由他拉着过去，配合他的姿势拍了几张。
  其中有一张是他的手搭在温江源的肩膀上，笑得如沐春风（严老板不得不承认，其实是有点得逞的奸诈）。
  严枫满意地把图片保存下来。
  这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张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