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出院了。虽然我身边的所有人除了莫兹都一致反对这个决定，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被红光照射过的上半身甚至于可以看见稍微明显的肌肉。
  “任何没有杀死你的东西能让你变的更加强大。”当我握住那颗小球球时，它在我的脑海中反馈了这样的一条信息。
  “是啊，任何没有杀死我的东西都能使我变强——梅毒除外。”我赞同的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撕掉手背上的一块血痂，下面露出来一块微红色的嫩肉。
  真正促使我出院的是安琪，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了。在我清醒过来后的三天里，我不时的想起她。我问过玛雅、伊洛斯和看护的医生，我甚至于问了向我取证的警长以及旁恩先生，他们都没有给过我明确的回答，只有莫兹跟我说安琪母女可能出去旅游了。
  “该死的，见鬼!他们能不能想出来一个更好的谎话来骗我。旅游，怎么可能？谁家旅游会把自己家房子卖了？”
  我看着米勒太太家门上的此屋待售的牌子，脑子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搅了两圈一样。那个牌子上那个瓶中船的标志很显然就是镇政府的手笔，这种牌子只有那些没有遗产继承人的孤寡老人去世后，镇政府拥有权利将房屋出售。出售后所得由镇政府保管五年，在这五年中如何有死者的私生子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是死者的亲属，镇政府将把这笔遗产如数归还。
  我傻了，楞楞的站在街头，看着这栋临街独栋的二层建筑。我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结果，从那些人提起安琪她们就支支吾吾的表现来看，我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个最坏的结局，只是我不敢去想而已。
  “不，死不是最坏的结局，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不，怎么会有人伤害那样一个纯真可爱的孩子……该死的，莫兹一定知道的，只不过他一直瞒着我，对，莫兹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我低着头走在街上，嘴里碎碎的念叨着。耳边不时传来马车急刹车的嘶鸣声和呵斥声，但我对于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伤笼罩着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晚上我头晕脑胀的从床上爬起来，莫兹和旁恩两个人在客厅里对面而坐。
  ——
  旁恩惊悚的的看着脚底下的一块碎玻璃，他刚刚踏入这间海边别墅后一脚踩到了这一块弧形的玻璃。从这块玻璃已经扎入靴子底部来看，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去山里追踪一条线索回来后就接到手下人报告说一个长得很像林奇的疯子在街道正中间游荡，已经引起了两起马车碰撞的事故后没来得及换鞋就匆匆忙忙的赶往海边。如果不是这双打了金属前掌的马靴，他的脚可能会被这遍地的碎玻璃废了。
  “小奇弄得。”一个人头从沙发后面，之后是整个身子，是莫兹，他手里抱着一个碎裂的八音盒。
  “小奇，他怎么了？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言不发的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之后走到钢琴前面，我还以为他有什么灵感了呢，接过他把钢琴举起来摔了。”莫兹一脸惊恐的表情说道。
  “这个至少有200千克了吧？你确定这是一个人能够举得起来。”旁恩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扭过脸，看着那个已经嵌入木质墙体的立式钢琴。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不敢信，但是不论我们相信与否，那个琴就在那里。”莫兹无奈的一摊手。
  “这样啊，”旁恩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好吧，我需要你忘掉这个，一个人是不可能举起来一个钢琴并且把它扔进墙里的。”
  “即使是那架钢琴真的被人举起来扔进墙里？”莫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旁恩。
  “是的，是这样的。”旁恩欣慰的点点头。
  ——
  “找你的。”莫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说道。
  “嗯。”我点点头，目送着莫兹离开客厅。
  “晚上好，旁恩先生。”
  “晚上好，拉乌尔阁下。”
  这两句互相的问候在我的脑海中竟然让我想到了五六十年代那些引进国内的外国电影里面的中文配音的感觉。
  摇了摇头将这种强烈的违和感甩出大脑，我在客厅中坐下，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有的，我明明记得记得自己仅仅是街道上转了一圈，但是身上传来的疲惫感就像是搬了什么重物一样。
  “坐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坐下时无视了旁恩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事实对他说道。
  “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有一个疯子在街上乱跑，导致了至少三起车祸的发生。”
  “啊啊啊，我正好用要说这件事呢，你能怎么胆敢跟我隐瞒安琪的消息？”我被自己嘶哑的声音从声带发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我清了两下嗓子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莫兹会跟我说她们去旅游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莫兹他不会对我撒谎的。”
  “当然，这是你应得的。”旁恩不紧不慢的语调让我想在他脸上凿一拳，好在他在我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慢慢说道，“莫兹，他传达的公众信息和迄今为止已知的事实的实用性有待商榷，同时他的表述方法又造成了规模客观的认识论难题，从而使其联盟国语言的逻辑和辞义加诸了它们普遍无法承受的重担。但是鉴于莫兹先生的原国籍，我们应该原谅他给联盟国语言的逻辑和辞义加诸了它们普遍无法承受的重担这一行为。”
  “你是说他说谎了？”
  “是的，先生。”
  “而且因为他不是联盟国的公民，所以我们要原谅他说谎。”
  “是的，先生。”
  “我能因为这句话去控告你种族歧视吗？”
  “不能，先生，司法赦免权——公众人物可以自由的说出他们的任何言论而不被指责。”
  “这特么是哪国法律？”
  “联盟国法律，先生。”
  “……”我无语了，一句废话能说出来这么多也是本事。
  “先生？”
  “该死的!旁恩，我没有问莫兹为什么说谎，我是说你为什么撒谎!”
  “但是您之前问的是莫兹为什么扯谎？”
  “什么时候？”我愕然的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就在刚刚，准确的来说是46秒之前。”旁恩抬起手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请允许我复述一遍您的话和我的回答。”
  “不用了，旁恩!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你在岔开我的话，你不能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安琪的消息。”我冷静下来，捋了捋旁恩和我的对话，他似乎是故意让我发怒以便他岔开话题。
  “大概因为有人觉得没有必要向您通知。”旁恩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我压抑自己郁闷的心情说道。
  “大概是本来应该负责转告您的人认为您的身体状况不适应知道。”旁恩耸了耸肩，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我有必要知道。”我反驳道。
  “很显然，当时并不知道您有必要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现在我们知道了。况且，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旁恩一口气说出了一长段拗口的话。
  “我承受的住。”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我们不可能在通知您每一天消息前为您配置一个顶尖的医疗团队，为您做一整套的检查来确保您身体能够承受这些消息，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纳税人的钱，即使您是前总统之子，我们也不可能做成这种浪费。所以我们默认您不需要知道。”
  “但是我有必要知道啊。”
  “很显然，当时并不知道您有必要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
  “停，旁恩，你这是在回避我的问题。”我在这个循环再一次开始前制止了他，我实在不像他那一套令人抓狂的理论了。
  “从当时的考虑来说，我们认为不告诉您为好，您看，因为上述原因，我们会在您有必要了解时，我们才通知您。”旁恩说道。
  “那是几时？”
  “现在就是了，因为您刚刚不久前知道了。”
  “可是我得在自己知道前才有用啊。”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正相反，先生，有些时候我们需要您不知道。”旁恩一摊手，耸了耸肩膀。
  “那你们有什么权利瞒着我？”
  “我没有。”旁恩否定道。
  “谁瞒的？”
  “没有人，只不过没有人决定告诉您罢了。”
  “那不一样？”我气极反笑。
  “恰恰相反，阁下，决定向您隐瞒信息责任重大，任何官员和集团职员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但是决定不向您透露消息，只是工作惯例，我们只能指责负责人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该死的官僚主义，旁恩，我需要知道你们知道的一切!”我拍着茶几说。
  “一切？”他似乎对于我这个要求很诧异。
  “一切!”我咬牙切齿的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