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射鹰
作者:
宁济 更新:2021-05-09 18:52 字数:3346
这雀台置于铜雀台前殿的一侧,是一片呈正方形的开阔地带,为春秋两季皇族宗室和王公大臣们练枪习弓,比试武艺的地方。但自从高湛登基后,这雀台的作用就大大削减了,由起初春秋两季的比武削减为一次,再到如今完全荒废,成为皇宫中一片凄凉的无用武之地。
现在的雀台正前方的边缘上还摆放着一排任凭风雨侵蚀,用粟黍梗作成的箭靶。雀台左面的武器架上放置着刀、矛、剑、盾等琳琅满目的近身武器;雀台右侧边缘的弓架上则悬挂着总总林林的弓箭,按弓制不同又分为长弓、角弓、稍弓和格弓,青铜箭筒里则插满了一支支材质各异的淬火鹰羽箭。
高湛带着群臣移驾到雀台后,便双手一摊袖袍,和胡皇后在婢女铺的毯席上坐了下来。王公大臣则站在雀台两侧,准备一睹斛律光天下闻名的羽箭神技。
虽说先前这些大臣还都因高湛的怒火而吓得胆战心惊,但此刻脸上却都露出企盼的神情,全然忘记了先前的性命之忧。虽然斛律光“落雕都督”的美称由来已久,但如今朝中的这些大臣中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斛律光挽弓射雕的神技。在世人的争相传诵中,斛律光射落大雕的事迹宛如神话和奇迹一般,而一想到今日就可以亲眼见证斛律光挽弓射鹰的本领,这些大臣们心中无不充满了期待和满足,一个个都在翘首等待着这个奇迹时刻的来临。
在皇上和大臣们准备移驾雀台的时候,和士开便命人去御马阁中挑选马匹,并叮嘱要挑选一匹性格最为暴躁,也最难以驯服的烈马。为了让这匹本就暴躁的公马更加暴躁,牵马者在将公马牵出御马阁前便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了一遍,引得公马连连蹬蹄和嘶鸣,竟险些脱缰而跑了。
一看到马牵了来,和士开便谄笑着对高湛揖礼道:“皇上,马牵来了。”和士开说着又看了看坐在皇上身边的胡皇后,两个人暗送秋波地媚眼相笑。
“斛律光,上马吧!”高湛对和士开点了点头,又迫不及待地命令斛律光道。
斛律光领命后,便挺着魁伟的胸膛,迈着坚实的脚步向着雀台中央走去。那牵马者将缰绳小心翼翼地递交到斛律光的手上,霎时之间,这马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抬起前提嘶鸣起来,而抬起的前踢不偏不倚,恰恰蹬在那牵马者的胸膛上,将牵马者蹬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这公马就要挣脱缰绳,前蹄落下狠狠踩在那牵马者的身上,只见斛律光臂膀猛地发力,用强壮的手臂紧扯住马颈,粗壮有劲的右手紧紧掣住缰绳,同时左手则用力撑在马的前胸处,用臂力支撑起公马仰起的前身。那牵马者一看到马蹄没有落下便迅速挪开身子,灰头土脸地从地上赶紧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打着哆嗦。
斛律光一手扯紧缰绳,一手撑在马的前胸上,缓缓收住臂中的力气,将马的前蹄放了下来。在安稳了马的情绪后,斛律光便解开挂在马鞍两侧的铜马镫,将马镫抛掷在地上。
斛律光的这个做法让高湛、胡皇后、和士开以及其它王公大臣们都感到疑惑不解起来。太子高纬也摸不着头脑地口吃着自语道:“这斛律光......要......要做什么?”
“斛律光,你这是何意?”高湛不解其意地问道。
“回皇上,臣上马无需马镫,”斛律光道。
“无需马镫?”高湛惊讶道。
“斛律太尉,你既然已过知命之年,就应该知天命,你这副老躯不踏马镫怎能上的去这雄壮烈马!”和士开也面露讥笑,跟着皇上嘲讽道。
“哼,”斛律光不屑道。“战国廉颇,仗朝之年尚能被甲上马,挥刀挽弓;东吴吕岱年逾八十,扶马跃身尚不跨蹑。老臣身为武将,腾身越马乃是本职要领,虽已知命之年,但自恃体魄不弱前人。”
话毕,只见斛律光转身向马,用左手紧紧拉住缰绳,这马身竟因斛律光拉拽的浑厚臂力歪斜了下来。倏然间,斛律光用右掌按住马鞍,气沉丹田,双脚飞蹬,右臂在马鞍上用力一撑,整个人便如飞燕掠水般跃上马背,随即又收紧缰绳拉住马颈,将摇晃的马身稳定下来。
一看到斛律光果真可以不借外物跃身上马,围观的王公大臣无不惊异起来,心中的敬佩和敬畏之情忽然集体爆发了出来,一个个禁不住赞叹道:
“太尉真勇武!”
“老将军真乃廉颇在世啊!”
“有斛律太尉典掌兵马,大齐定能国祚永世!”
就连穆羽也在心中惊异感叹道:“老将军勇武不减当年。”
虽然在场的王公大臣无不个个惊叹,但和士开却不以为然,反而因为听到了百官的颂赞后,心中更是对斛律光充满了记恨。高湛也双拳捶膝,歪着头叹起气来。他是气和士开想的这个办法毫无用处,不仅毫无用处,反而更让自己心中添了堵。面对百官的连连称赞,别说他没有办法削了斛律光的兵权,就是想削,在这么巨大的压力下也削不了了。
“拿弓来!”只听斛律光跨在马背上扬声喊道。
侍立在弓架旁的卫士一听到斛律光的喊声,这才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拿了一把轻弓来到了斛律光的马前。
斛律光看看那卫士递来的轻弓,面色一沉,提醒道:“要三石弓!”
那卫士灰头土脸地回到弓架旁,拿了一把犀牛角制的牛角弓,拣了三支鹰羽箭回到斛律光的马前。斛律光接过牛角弓和鹰羽箭,将鹰羽箭放进挂在马鞍上的鹿皮箭筒里,左手握住箭弓,右手试拉弓弦。
“斛律太尉,准备好了吗?”和士开不快地问道。见到斛律光点头回应了自己,和士开又说道:“这箭有三支,只有三支箭都射中飞鹰才能作数。”
规则说完话,和士开便吩咐那掌管鸟笼的太监道:“放鹰!”
和士开话语刚落,只见一只苍鹰从雀台边迎空飞起。见那飞鹰就要振翅飞远时,只听“嗖”地一声,那只飞鹰便从天上跌落了下来。落在雀台上时,大臣们才看清原来这鹰是被斛律光的鹰羽箭射中了。一向冷清的雀台上响起了一片不绝于耳的赞誉声。
“放鹰!”只听和士开又喊道。
和先前一样,这鹰刚飞到当空就被斛律光一箭给射了下来。一见到两只鹰都被斛律光给射了下来,和士开气得直跺脚。
“再放!”和士开又气急败坏地喊道。
这次鸟笼一打开,竟然飞出了两只苍鹰,围观的百官不解地交头接耳道:
“呦,两只鹰!”
“怎么是两只啊!”
“快看,要飞远了!”
这不过是和士开耍的一个计谋。和士开事前故意准备了四个鸟笼,若前两只苍鹰斛律光都没有射中,那就不用放出第四只鹰,可偏偏前两只飞鹰都被斛律光广射中了,和士开这才让掌管鸟笼的太监同时放出了最后两只鹰。此刻斛律光的手中还只剩下一支鹰羽箭,要想同时射中两只飞鹰,这在别人看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其实这两只鹰斛律光只需要射中一支就已经算做数,但是和士开故意放出两只的目的,就是要让斛律光赢得不光彩。射中了一只,可另一只也飞走了。虽然先前人们对斛律光能够射中单只飞鹰就已经感到不可思议,可那毕竟也是他们已经亲眼见到的东西。既然是可以让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那就不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了。
当同时飞出两只飞鹰的时候,若斛律光还是只射中一只,这在百官心中定然又会引起新的议论。百官心里肯定会想:“斛律光箭术超人,果真能射中飞鹰,但那也只是一箭一只,如若是两只同时飞翔的话,斛律光就射不中了。”
简而言之,和士开就是要让斛律光赢得有所难堪,赢得没有超过百官心中对他更高的期许。只要斛律光赢得难堪,只要百官心中有“两只中一”的议论,那对和士开而言就是大获全胜,就是报复斛律光先前在大殿之中顶撞他的最好惩罚。
但令和士开没料想到的是,这最后的如意算盘他也彻底失算了。
当两只飞鹰同时放出的时候,斛律光确实感到棘手,不知道该射哪只是好。和士开和百官也看着这两只飞鹰越飞越远。可就在刚刚飞出雀台的围墙时,这两只飞鹰忽然在一瞬间并行在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斛律光立刻勾弦搭箭,箭矢快如闪电直上云霄,将两只飞鹰同时给射了下来。看到此情此景的百官顿时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烈,也更由衷的钦佩和赞美。而看到此情此景的和士开简直气的要昏了过去。
“来人,去把那两只飞鹰拎来,看看中没中!”坐在毛毯上的高湛即刻吩咐身边的侍卫道。虽然亲眼看到两只苍鹰同时从天上跌落下来,但高湛心中仍还抱着一丝侥幸,因为他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更难以相信斛律光竟然可以一箭双鹰。
“回禀皇上,两只苍鹰被一箭射中,同时贯穿脖颈!”那跑出去的侍卫跑回来跪地禀明道,将那被一箭同时贯穿了脖颈的两只苍鹰放置在前。
围观的王公大臣、太监和奴婢,甚至连胡皇后也都禁不住伸出了脖子朝着那两只死鹰望去,确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看到那两只苍鹰是被斛律光一箭同时射穿脖颈而死了。
“好了,今日寿宴已经尽兴,朕要回宫休息,都各自回府吧!”就在王公大臣们无不感到惊异的时候,高湛口中含着怒气,怏怏不快地命令道,随即起身挥了挥袖袍,悻悻然地向着后宫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