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5.帝国的遗产
作者:4乘一      更新:2021-05-09 18:37      字数:4240
  当斯科特将军打开那扇暗红色的木门,从里面缓缓走出时,他带着恐怖的命令,准备无情的歼灭叛军。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已经化为怨鬼的十四。但是斯科特将军并不知道,他此刻已经被一个厉鬼附体。
  这计划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出现丝毫的偏差。
  在离开国防部后,斯科特将军立刻电令他的下属,带着自己的部队,从边境赶往回国。这大概需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叛军绝不会按兵不动。如果是第一自由联合体在暗箱操作,那叛军的目标一定会是波勒尼亚共和国的首都——斯德林格勒。斯科特将军在边走边想到。
  斯科特将军离开国防部时,他先让司机把车开向斯德林格勒防卫队的军事基地了,那里的兵力大致相当于一个加强师。在大战将至时,他必须要视察基层官兵的军营,以振军心。
  在上车前,斯科特将军下意识的摸了摸枪套里的手枪,一切安好。两名警卫向他敬礼。他们戴着钢盔,端着冲锋枪,谨慎的眺望着四周。电台里,斯德林总统正在讲话:“我敬爱的同胞们,我们刚刚成功的化解了一场危机。狗娘养的叛徒已经被我军尽数干掉,第一自由联合体按兵不动,国家如往日般安全。没有什么能解决我们,永远都没有人,第一自由联合体不能,所有的人都不能......”
  透过挡风玻璃,斯科特将军看见了几个身披黑衣,戴着防毒面具的家伙正在接受巡警的盘查。他们声称自己是蠕影会的高级会员,如此穿着并非是敌国特工。警察不相信他们,硬是要他们交出罚款,才能走人。
  斯德林格勒防卫队的基地在市中心。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不仅是军人,还是演员。他们一年没打过仗了,最新式的冲锋枪他们一概不会使用。当斯科特将军的车开进基地的门口时,站岗的哨兵一眼就认出了他。没人敢有询问和盘查斯科特将军,取而代之的敬礼和微笑。他的车很顺利的开了进去。
  几辆坦克井然有序的停放在非常显眼的位置,几个年岁较大的伙头兵正在用抹布擦拭坦克的外皮。这些坦克的炮管比一般的坦克要长,履带上没有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垢。几门榴弹炮摆放在坦克对面,周遭没有弹药箱,卡车上也是空空如也。偶尔有几个大兵巡逻。他门大多身穿正装,戴着黑色的大檐帽,背着半自动步枪,身上没有后背弹夹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等看见斯科特将军时,他们又集体起立,站得笔直,向将军敬礼。
  这不是真正的斯德林格勒防卫队。真正的士兵,全在地下里的兵营待命。
  天空飘起了雪花。斯科特将军望着满天阴云,雪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就这么望着,还张开了嘴,用舌头去接住冰雪,放进嘴里,并在从舌根中消融。他咽了口吐沫,就像真的喝了口水。他的警卫员陪着他受冻,却不敢张开嘴巴,吃一口雪,因为这意味着嘲笑与不敬。
  雪突然下大了,宛如阴云压顶。他和在警卫跑进了一座狭小的弹药库,抖了抖身上的雪,跺了跺靴子,抬头看见了弹药库里面,竟然只有几把手枪和冲锋枪,其他的,比如炮弹、地雷甚至是手榴弹,一样也没有。这座军火库是这里唯一的一座,只能供给一些警察或是保安使用。
  弹药库的尽头有一个电梯,顺着下去,就能到地下兵营。电梯的门打开时,浓浓的烟雾涌入了斯科特将军的身体里,紧随而来的是刺鼻的酒味,好像已经发臭了。这些该死的大兵衣衫不整,不是挽起裤腿,就是少穿了一只军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瞎掉了一只眼,但大多数并非是在战场上丢的,而是跟战友赌博时,赌输了。对于这帮混蛋,斯科特将军非常了解,因为斯德林格勒防卫队是改编自第十二师,他曾经就是这支部队的师长。
  看见斯科特将军后,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扑克牌和报纸,向他敬礼:“老师长!”
  斯科特将军扫视了一眼,发现仅有少数人在打扑克牌,多数人都在看报纸。他示意战士们继续休息。斯科特将军向前视察,前面也是如此:坐在沙袋上的士兵在看,坐在坦克上的士兵也在看,守着机关枪的士兵还在看......
  斯科特将军拍了拍一名正在擦拭轻机枪的大兵,向他借了报纸。那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毕恭毕敬的从口袋里拿出来报纸,并将其展开,然后双手递给了将军,还说道:“您还有什么指示的吗?长官?”
  斯科特将军看了眼在沙袋上的报纸,上面压着一盒肉罐头。“没有了,你继续擦吧。”将军指了指他的轻机枪,发现弹夹已经压满。
  “是!长官!”机枪手的音量不小,动作铿锵有力。
  报纸上头版上写着:红魔精锐劲旅与魔鬼相拥!不明生物真的存在!下面则是红魔军的步兵端着冲锋枪,与血红色皮肤的不明生物共同欢呼雀跃,战车停靠在一旁,如同废弃的工具。
  那个正在擦拭机枪的士兵时不时的看向斯科特将军,似乎有点担忧,但又不敢完全表现出来。十四看见了他的眼神,稍微有点仇恨,但又混杂着不可名状的惧怕。那种惧怕并非是下级对上级的怕,倒是有点像迷路的人,看见老虎时的怕。十四从正在阅读报纸的斯科特将军的瞳孔里逃出,并穿过报纸里的字里行间,一个冲刺,从大兵的眼睛中,一点点的掠过他的肝脏,进入了他的心:那张报纸是他用不多也不少的军饷,从长官手里买来的。
  “真有趣!”斯科特将军将报纸递给了他,他点头微笑。
  斯科特将军和他的警卫员走后,那个家伙来了,“曼德勒?我的机枪擦好了吗?”在首都的兵营,如此安全的地方,那个家伙的脑袋上,居然还死死地系着一顶钢盔,只因曾经在一次战斗中,一颗炮弹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爆炸,从此他再也没有安全感了。
  “好了。”曼德勒回答道,然后转身离开。
  十四在洞察他的内心时发现,他的过去就像这地下兵营的装修:十分简陋,但又无法以此为由,去抱怨些什么。
  一阵汽油味飘了过来。曼德勒的第一反应是坦克漏油了。几个大兵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叼着烟卷,坐在弹药箱和沙袋上,有说有笑。也许那只是错觉,没有战车或是载具漏油,他闻错了,毕竟在地下兵营,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人的嗅觉功能一定会退化。
  这里的规章制度并不十分严格,枪械很少统一收发,但万一出事,轻则发配集中营,重则处以绞刑。这些在战争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都视生命重如山峦。油库五百米内禁止无关人员踏入,斯德林格勒防卫队司令亲自派人把守,但兵营的事他却很少插手。他害怕自己的士兵在地下压抑的生活环境中会崩溃,他以最大的限度给予士兵最大的自由,哪怕死几个人,他也不在乎。
  曼德勒来到了班营房,看见几个战友围成一圈,坐在地下,百无聊赖的丢着骰子。看见曼德勒回来了,他们挪来挪去,费了好劲,才让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座位,随后又将骰子扔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参加这场无聊的游戏。
  与其说这是一场游戏,倒不如说这是一种休息方式。战友们面无表情,目光缥缈,但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他们既没撸袖子,也没挽裤腿,布兜里也没有烟卷或是鸦片。没人知道此刻他们的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他们的大脑错综复杂,对万事万物都已幻灭,手里机械性丢着骰子,嘴里还念叨着:“五五五,三三三......”
  如果硬要猜测的话,这些人一般会在想今天的晚餐,到底会吃什么。
  在曼德勒的脑海中,他勾勒出了大鱼大肉,以及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此时,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他自己独自享用这一整桌的美食。餐桌上还有啤酒,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除此之外还有:夹着羊肉和黄瓜酱的面包,一整只烤得烤乳猪外焦里嫩,脆皮里的金黄色酱汁顺流而下,流到了点缀在烤乳猪周围的苹果上。他用勺子挖起一勺炖菜,是甜的,但并非糖精似得蜜甜,甜得很自然,很平淡。还有一整只烤猴子。曼德勒迫不及待的抓起那只猴子,用牙疯狂的撕咬。没过一会儿,他便把那只烤猴肉给剃成了骨头。那些骨头形似人的骨骼,其头骨与人的骷髅大同小异。他先是一惊,但无妨继续享用美食。
  饱暖后思**。一个美人坐在了他的腿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将头发勉强扎起立,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她的嘴唇特别红——那不是普通的红,而是血红。她用双手抚摸着曼德勒的脸颊,开始亲吻他......
  曼德勒张开眼睛,自己的口水都流到衣服上了,但却无人嗤笑。突然,曼林下士唱了起歌:“战争就是力量,战争就是力量。向着敌人开火,让一切不公正的制度死亡。明天,后天,我们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投降!绝不投降!”
  这并非什么军歌,而是曼林下士自己现编的,虽然不太入耳,但他本人对音乐的热爱,还是能够胜过战争和祖国的军队。大家突然来了精神,像是刚刚觉醒,把骰子扔到一边,跟着他一起高歌。曼德勒是最后一个张嘴的,所以有些跟不上调,自己感觉也有点尴尬。
  等饭香飘到班房时,他们就唱着歌去餐厅吃饭。透过曼德勒的眼睛,十四看见有些人形单影只,沉默不语,低着头,走自己的路。还有些人则勾肩搭背,开着恶毒的玩笑。
  餐厅的饭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不过这对于在战场上死命求生的人来说,这还算是不错。餐厅很大,且不止一间,但即便如此,仍旧不能够同时容纳所有的防卫队官兵。排队打饭时,他们还在唱歌,声音不大不小,歌词也变了:“打倒我们的敌人,你死我活就是战争。何去何从不知命运,我们想活着回家......”没有人嫌吵,也没有人说为此说点什么。
  除去面包和米饭外,今天有两道菜:煮熟的油菜淋上了一勺甜辣汁,还有菜豆顿肉。苹果汤每人一碗,所有人必须一次性打完所有菜,用餐时间不得超过十五分钟。士兵都很认真的在执行命令。
  饭后,部队开始动身,准备开出斯德林格勒,具体去哪,基层官兵也不知晓。部队启程的命令是在餐后半个小时里发出的,最高指挥官要求他们即刻动身,不得耽误。曼德勒突然想起了在餐厅里的晚餐,这与他所想象的严重不符:都最后一顿饭了,就不能吃得跟平时有点区别吗?
  分发弹药的工作并不十分困难,冲锋枪和自动步枪就在班房里,拿上就可以走。接着,他们就要去搬运其他物资到卡车上。坦克和装甲车已经已经率先开出了地下基地,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消失在远处。每名士兵平均能发到一百发以上的子弹。空军已经保证会将补给在需要时,空投到指定区域内。在经过简短的检查后,火炮被牵引到了卡车上。全员准备就绪,交接工作不归他们管——他们只管走就行了。值得特别注意的是,斯德林格勒防卫队不能走得兴师动众,虽然老百姓都知晓在首都有一支地下部队的存在,但祖国的军人必须要保持形象,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守卫边疆的战士都是些疯子、精神失常者和随时处于崩溃边缘的人。
  雪下得很大,街上空无一人,但各种住所里却是灯火通明,时不时的还能从窗户里,看见自个人影,以及冒着烟的锅炉。坦克毫不吝啬的碾压着街道。大队的士兵坐在卡车里,抱着自己的步枪,把重型武器丢在一边,几个人围在一起互相取暖。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很糟,大家都希望能快点结束,就像斯德林总统在电台里,给大家描绘的那样:叛军已被剿灭,第一自由联合体按兵不动,日子一如往昔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