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3.母神之愿
作者:4乘一      更新:2021-05-09 18:37      字数:2710
  海因希克的家并不在迪比亚格勒。他要坐私人飞机,飞至泰林斯格勒,再从机场乘坐私人汽车回家。这期间需要一段时间。飞离地面的感觉并不十分亲切,他之前曾在空军中服役,可谓谈飞色变。上了飞机之后,海因希克也没有摘下面具,而是大体扫视了一眼黑克给他的小说,从几个关键字来看,这是应该是一篇科幻小说。
  他在飞机上用了午餐:一大块加了牛奶、起司的面包,一瓶又甜又咸的面包酱,还有一盒罐头,外加一瓶碳酸饮料。下了飞机之后,他急匆匆上了车,准备返回家中。司机比平时开车时的速度要快。泰林斯格勒不比波勒尼亚共和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要好。他能看见救济中心外的大排长龙,大家提着又宽又大的篮子,来领政府分配的食品。海因希克猜测,那些面包里掺了一半的木屑和杂物,没吃几口嘴里就得大出血。就为了这些破玩意,居然还有人大打出手。这些穷人三五成群,嘴里嚼着面包,扭打在一起,下手毫不客气。
  海因希克命令司机加快速度,迅速掠过救济中心。
  等回到家时,海因希克不耐烦的推开了门,扭了个头,看见司机已经开车离开,宫殿一般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置办。他换上脱下衣服,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对整个房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里面一应俱全:衣橱、书桌、床、包括各种日用品,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外,他几乎就可以生活在这里,外面的地方完全多余。
  波勒尼亚共和国的斯德林总统与海因希克的合影,就摆在了桌子的最边角处,上面写着总统阁下给他的赠言:为官者不言中听之语。他将面具扔到桌子上,撇到一边,眨了眨眼,开始阅读黑克写的小说:
  每当她回忆起十一月的寒冬,总是不由得打个寒颤。正如果万千不幸少女的命运:家里人因为她是女孩而虐待她,因为没能达成求子的心愿而摧残她,她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她本该死去,但却没有。生活的冷酷使她百折不挠、坚韧不屈,无往而不胜。长大后,她成了一名宇航员,在不久后被当做太空“垃圾”,送上了冰封至骨的宇宙。
  她登上火箭的时候是十一月末,坠毁在奥特姆星的那一天则是在次年的十一月中旬(如果火箭上的时间还准确的话),而她自己,则是生于十一月二十五日。人类对冬天有种本能的恐惧,这是任何人也无视不了的。
  当时,一声巨响,她从休眠舱里睁开眼睛,血顺流而下。她揉了揉眼睛,笨重的漫步在一片狼藉的火箭里,所有设备毁于一旦,逃生舱已经发射,在宇宙中渐行渐远,目的地是遥远的母星。她打开了机器人,命令它探索奥特姆星,试图搜寻一切可能的危险。尤其是外星怪物。之后,她在主控室查看了通讯频道,屏幕没有任何显示。
  这场坠毁也许本身就是个阴谋,但非常不幸,这场阴谋的受害者,除了死人以外,就只有她自己。她倚着座椅,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无数人在笑。他们张开嘴,灰黄色的大烟牙越变越尖,牙缝里还有血。她咬着鲜红的嘴唇睁开眼睛,可怕悲剧就发生在她身边,而且已经上演。怒火和绝望只能忍在心间,无处发泄。
  没过一会儿,她就饿了。紧接着,她派出第二台机器人,外出寻找食物。并将备用武器安装在它的躯干上。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她赶走了所有的机器人,因为只有这样,获取食物的几率才会大大增加。
  给机器人的程序异常残酷:杀死所有活物。火箭上的所有机器人已经下载好了有关于人类身体功能运转的数据。她能保证,机器人带回来的东西,一定可以直接食用。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留下了一台机器人在残破的火箭中,保护并照料她。在搜索火箭的过程中,她听见了呼吸声,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外星入侵者。随后,机器人和她用枪械一通扫射,过去后才发现,那是一名财务部门的宇航员,他的身上中弹无数,已经死了。
  老实讲,他挺不幸的,但相比于她的过往来说,这简直不值一提。
  时间正在流逝。距离她派出的第一个机器人,已经过去四个半小时了。她饿极生悲,所有不快汹涌而来。她小腿侧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是她父亲兽行后唯一的佐证。她突然抄起机器人的武器,颤抖着切换成手动模式,对着周围一通开枪,火药味顿时间弥漫开来。她悲愤的咆哮声,比枪声还大。但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一切的一切她还要面对。
  她很确信,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为何却要蒙受如此惩罚?她心生一念:想要吃人以缓解饥饿。她从机器人的身上抽出一把长刀,嬉皮笑脸的向尸体走去。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在看见别人遗容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亲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家里没有吃的,那么我们就把你吃了。”说完,全家人哄堂大笑。当时家里生活拮据,这样的玩笑非常合时宜。
  她退了几步,向那死人鞠了一躬,然后将刀放回了机器人那里。
  被派出的机器人回来了,它们还带回来了一个外星人。外星人并无武装,且不着衣服,浑身暗蓝色,头上长着像山羊一样的犄角,看上去不像是充满智慧、习得顶尖军事技术科技的异形——他就是个原始人,只是生活的星球不一样而已。
  外星人双掌合十,向她跪拜。她把头盔摘下,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外星人跪走到她的面前,用嘴亲吻她的宇航服,嘴里还反复嘟囔着一个词。她听不懂,但是机器人能帮她翻译。复杂的运算过后,机器人的屏幕上面终于显示出了两个字:母亲……
  海因希克放下小说,揉了揉眼睛,走出了房间。他想找杯子,倒上水,这小说看得他口干舌燥。在嘴唇碰到杯沿的那一刻,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身处冰冷的太空。当清水顺着喉咙与身体融合的那一刻,他又感觉如释重负。海因希克望着杯子里的水,发起了呆。他恍然发现,那篇小说里的“她”,居然没有名字。想到这,海因希克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走进房间,继而阅览。
  在黑克的小说里,那个女人的命运从邂逅外星人起,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星人指引她来到了自己的部落中,数以千计的外星人看到她后纷纷叩首,尊她为母亲。他们穴居在地下,部落里的族人均为男性,无一例外。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的科学技术并非那么的落后,至少可以依靠克隆人来繁殖后代。因为没有雌性基因,所以整个部落阳盛阴灭。她有点恐惧,害怕这些外星人色眯眯的眼睛。她想要逃回飞船,但随着更多的机器人来到她的身边,这种恐惧也渐渐化为虚无。尽管外星人总忍不住想要对她动手动脚,但最起码,她得到了应有的尊敬——可是,这还不够。
  为了体现自己的威严,她决定将自己腿侧的伤痕,烙印在每个她所控制的外星人的身上,稍有反抗,则格杀勿论。外星人的武力无法与机器人相匹敌,因此只能屈服。过后,她又从火箭里找来了一个冰柜,并将功率调至最大,轮流将外星人放置其中,使其冻伤。她在这个星球上,吃到的第一种食物,就是外星人的血肉。在食人大宴上,她快乐的像个天使,仿佛所有的不快都还给了另一个人间。
  在拥有绝对的武力时,每个人都会成为暴君,而形式则取决于自己的过去……
  “垃圾!”海因希克将那几页纸揉成一大团,抛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