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门站着个妇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向着东巷口不停的张望，侍女伸手来接那食盒：“夫人，我来拿着吧。”
  李夫人沉下眼皮，叹口气把食盒递给侍女：“那孩子好久没吃这麻婆豆腐了……”话毕把食盒递给侍女，还是不停的张望。
  李府的轿子一前一后停在大门口，两顶轿子几乎同时掀开轿帘，李夫人提着食盒朝着后面一顶轿子走去。
  李完完下了轿子，抬眼便看见自家亲娘。李夫人手里提着食盒，身后跟着小兰。模样憔悴了些。
  李夫人一只手握着李完完的手：“手好凉，可是路上冻着了？”李完完摇摇头没说话，李夫人看了眼下轿子的老爷子挽着李完完的手进了门。
  李夫人把食盒放在旁边，把李完完耳边的碎发挂到耳后：“从小没怎么看过你穿这种衣服，好看的很。以后要多穿给娘看看阿。”
  李完完摸着衣服的袖子，脑子浮现出一个娘娘腔，一个捂着鼻子嗷嗷叫痛的娘娘腔，怂的很连鸡都不敢杀，就是这样子都会冲上前保护人。
  李完完笑了笑：“这衣服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做的。”
  李老爷子左脚迈进门冷哼一声：“华而不实再好看也没用，穿这种衣服你上战场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你！”
  李夫人上前半步：“姑娘刚回来，你就这么说她，你……”
  “你”后面的话李夫人愣是没有说出来，李老爷子冷哼一声唤来小厮；“把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雪狐宝凯拿出来，扫扫灰莫让虫子给蛀了。”
  李老爷子说完又看着李完完：“这宝凯是皇上给你的，你试试可有不合身的。”
  李夫人坐在一旁暗自抹泪，李老爷子看了心烦：“哭什么哭，家里又不是少人了。给姑娘做的麻婆豆腐呢？”
  李完完听了这话看着自家爹爹问道：“麻婆豆腐？”
  李老爷子被看的心虚，坐在餐桌旁打开食盒盖子：“小时候你就爱吃这东西，吃完了还经常用馒头蘸盘子的酱汁。还记得吗？”
  李完完坐在桌子另一侧，接来侍女的湿毛巾擦手：“怎么想起做这个了？挺稀罕的。”
  李老爷子唤来人上馒头：“估计上了战场你就吃不到了，过过瘾。”
  李夫人夹菜的手一抖菜重新掉回了盘子，她轻咳一声：“年纪大了，连个菜都夹不稳，到老了没有完完在身边可怎么办？”
  这话说完李老夫人把菜夹到李老爷子的碗里：“你说是不是啊？”
  李老爷子把菜吃掉又是良久的沉默，李完完用手背蹭蹭鼻子道：“有点辣，吃不习惯……”
  李完完没有问什么时候轮到她上战场，就像当初，没有问自家老爹为啥摔了她一巴掌。
  那时候前线吃紧，皇兄要选出征的人，李家老爷子把李完完塞到了比赛名单上。李完完还当这就是一场小演练，谁知这一打冲上了榜上前三。
  榜上前三钟离占的一甲，李完完占一甲，另一甲不知道是哪个富家公子。那苏轩功夫底子不错，可惜家里人不同意他上战场，临比赛那天打晕了苏轩。苏老爷子不放心又把人给锁在家里。
  等苏轩被放出来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只听得那天是一位李姓小将赢了。
  这李姓小将正是李完完，当时对战之时钟离并不占上风。主要的并不是对战的过程，而是后面的情况。
  钟离虽然端坐在马上，手里的长枪却拿不稳。三个回合还没有拿下李完完，钟离稍显的底气不足。反观李完完倒是越挫越勇。钟离用枪一个横挑，李完完向后仅仅贴在马背上，长枪几乎擦着面门扫了过去。
  钟离趁着空档反向打了马肚子，马一受惊把李完完往下甩。这一摔怕是要躺上十几天，钟离伸手把人往回捞。可是人捞回来了，也扯坏了半边袖子。
  李完完被捞回马上，没顾上别的趁着怒气上头调转刀背，用刀背砍钟离，一共三刀，刀刀命中要害。
  最后一刀李完完的刀贴上了钟离的脖颈。毫无疑问钟离输了，李完完一手提刀跳下马。走了几步把刀丢给别人，她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感觉似乎摸到了肚兜的带子。捂紧领口快步往外走。
  好像……李完完的衣服从来没有结实过。
  一人拦住了去路，李完完抬头一看：“爹？我赢……”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李完完脸上，李老爷子顺了顺气：“丢人的东西还不快滚！”
  李完完看了眼自家老爹，她眼中有道不清情绪。许是从小在军营生活和男生一起过活，脑子里早就没有女儿家的羞涩腼腆。李完完把松垮垮的袖子拉好，心里居然多了些委屈。
  越想越气回到家时，脑子居然出来一种报复欲。李完完收拾了个包裹准备走，虽然不知道去哪儿，但是她知道比留在家里好。
  李老爷子正好进门，李完完背着包裹躲在门后。那李老爷子大笑了三声，跟自家夫人说：“原本我以为她已经够丢人了，谁知道那邹家那个女儿更加丢人。哈哈哈……说不定还能凑成一对姐妹呢。”
  李夫人倒了杯水问道：“完完怎么了，你这般说她？怎么还和那邹家女儿扯上关系？”
  李老爷子冷冷一声：“哼，不提也罢。祖宗这么多年积攒的面子，这次丢了个够。回来让她祠堂跪着，没允许不准出来。”
  李夫人哀叹一声不敢说李完完已经回来了，看见门后有人影许是李完完惹事不敢露面。李夫人招招手：“来人净手，这一天没闲着，许是累了先吃饭吧。”
  侍女上菜时挡住了门，李完完趁着这时候踮着脚尖往外跑。李完完跑出门，小碎步换大步。恨不得翻身上房顶，踩着瓦片出李府。
  能离开是个好事情吧。
  李完完伏在栏杆上，许是跑的太累了胸口不停的起伏。她脑子过了一遍场景，莫名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很猥琐。无奈自嘲一笑，她摇了摇头。
  正值午时跑出来，李完完找了个饭馆，刚坐下便听到那邹家小姐的光辉事迹。小二那这抹布擦着李完完面前的桌子：“客官要点啥？”
  李完完把包裹放在擦过的桌子上：“切半斤牛肉，再来一碗面，面里面不放猪油。”
  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好嘞，客官您稍等！”
  李完完开口道：“等等，跟你打听个事儿。那边说的邹家小姐怎么回事？”
  小二眼珠一转：“哦，你说那个呀，听说那邹家小姐貌美如花，就是眼光极差。从小喜欢的东西别人都看不上。不知道最近喜欢哪家的公子，这才丢了人。”
  李完完微微点头，有些惊叹这店小二的交际能力。三句话便能说清一整件事情，不添油加醋还能把事情完整说出来。
  李完完手执一杯茶侧耳听着邻座的闲话，说着说着邻座大笑起来。李完完看眼谁知是个七尺男儿扮做女儿样。娇滴滴的模样吓得李完完喷出一口清茶，李完完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女大汉一脚踩着长条板凳：“那个邹家小姐差不多就是这模样，明明是个女娇娥非要扮做男人混进快绿阁。”
  说着女大汉娇嗔一声：“你们这是做甚？”
  一句话又引得众人发笑，女大汉也忍不住笑两声：“那时邹家小姐正好在快绿阁乱转，正好撞破人家的好事。”
  女大汉拍拍长条板凳的脚印坐在上面：“你们说一个大家闺秀出来抛头露面干嘛？好生在家里待着不好吗？学习那些狐媚子有啥好的？”
  李完完不动声响掰折一根筷子，店小二一愣递给李完完一双新的筷子：“客观慢用，有事儿再叫我。”
  李完完把熟牛肉拌在面里，暖暖的面化开了胃里的酸水。许是好奇心吧，李完完三拐四拐走到了快绿阁。一进门撞到了别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不是善茬，眉毛一挑打个酒隔儿：“呦，快绿阁又进来不男不女的人了。你又是相中哪家的公子了？”
  李完完平常打扮都是一身劲装，随时能拔刀砍人的那种。虽然穿着是有些像男子了，可偏偏身材好的不像话。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
  听说之前那位邹家小姐也是女子强扮做男子混进来的。李完完听这副模样心里嘀咕一声：“这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吗？”
  说着把那包裹往桌子上一放，大有武松捶死老虎的气势。有胆子小的姑娘小跑着把九妈妈拉了过来。
  九妈妈刚调整好气息李完完便问道：“我能在这里做点事情吗？”
  九妈妈上下一打量：“我这里不收苦力，姑娘还是去别处吧。”说完这话九妈妈以为把人打发了，转身便上楼。
  李完完猛拍了下桌子：“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不止九妈妈连着周遭一圈的人都愣了，九妈妈反应过来：“你你你做什么？在这里你可休要胡来！”
  九妈妈站在楼梯上：“来人，连她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