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虎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手中的大刀闪着寒光，刀尖仍旧指着钟离。他挑衅道：“大宋就这般贫困吗？连上阵杀敌都要夺他人的武器吗？”
  钟离猛踢了下马肚，那匹黄马受惊翘起前蹄，一下脚便踩中了一个士兵。那小兵哇哇吐血，钟离杀红眼道了句：“你们也不过如此，爷爷不用你们的武器也能刚死你们！”
  阿里虎提刀踢了下马肚：“你们赢不了！不服这次老子拿你的血喂我的刀！”
  放的狠话太多反倒是个空架子，钟离提着长枪刺向阿里虎，长枪没有被削掉。钟离抽个空档看了眼长枪，除了被砍出一个刀印其他还好。
  阿里虎和钟离本是旗鼓相当，可惜兵器不称手钟离反倒弱下一节。两将皆踢了下马肚，这一来一往双方都出了手。钟离冷笑声捂住左臂的伤口。
  钟离掉转马头看了看阿里虎，没想到后者仍是大笑，他戳了戳胸口：“没想到用了我们的兵器，还扎不穿我这盔甲！你这般无能也配做一名大将！”
  钟离见硬刚并不占上风，他站在马上摇旗大喝道：“摆阵！”
  可阿里虎像是如有神助，钟离布下的每一个阵眼都被阿里虎破掉，准确的令人可怕。阿里虎那方派出来一队弓箭手，箭如雨点般砸下来。
  钟离这方扯出一个星辰的光屏，这光屏很是厉害，听说能网住所有的弓箭。谁知那雨点的又一个小将抱拳道：“女阵眼也被……”
  钟离一摆手打断了他，钟离坐在马上道：“退兵吧……”
  钟离征战这些年从未有过败绩，这次算是栽到阿里虎的手里了。常胜将军败了是一种什么体验？不过就是“丢人”二字。
  战报传到京师时，皇兄当即查办了涉及这件事情的人。钟离用的兵器都能轻而易举被削掉，这般偷工减料不用心，锻造兵器的怕是不想活了！
  原本在岘山挖到了一堆铁矿，这铁矿品色好得很。再怎么差也不会是会被砍断的渣铁，好变坏也就是短短的三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其中由来不是我能懂得。若是让我做些别的还可以，可惜这是我一窍不通的领域。
  皇兄不愧是皇兄，短时间就找了一匹不错的兵器顶上。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查到人之后直接被皇兄推到钟武门斩杀了。
  听说这次涉及的人不少，下至铸铁工匠上至皇亲国戚，均有人死在岘山铁矿上。动摇军事根本，下场就应是这般……
  行刑那天是阴天，那些人临死也没有见到最后的太阳。
  刑场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逼得看众后退几步。刽子手是没有义务给犯人收拾尸体的，行刑完大多回去洗澡吃饭了。
  来认领尸体的有七八十的老妇人，有府里不受宠的小妾，有别院藏着的娇花，也有誓不再来往的兄弟。
  说句不好听的，连我这快绿阁里痴情的小姑娘，也有为花客办理后事的。那钟武门的尸体越来越少，一日秋棠来找我。
  她带着我那小侄子道：“我今日要带元宝回家看亲戚，还请阁主行个方便。”
  小棋子挠挠头像是听不懂秋棠的话，我看看小棋子再看看秋棠，推了推旁边的椅子：“先坐下，我这里有些点心，或许小棋子喜欢吃。”
  小棋子看了眼点心不敢动，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家娘亲，秋棠把小棋子抱在椅子上，把那点心往小棋子面前推了推：“你要是喜欢，你就吃吧！”
  小棋子手捧着芝麻饼，倒是不管别的事情。秋棠长叹一声道：“怕是阁主已经知道了，我和元宝去处理一件后事。”
  小棋子啃着芝麻饼拍了拍胸口，我倒了杯茶水给小棋子：“你的事情我不该多问，不如问个别的。小棋子怎么办？”
  秋棠看着小棋子，眼中流露出一种自然的怜爱，她摸摸小棋子的头道：“先随他爹的姓，他生前小棋子没办法随他爹的姓，他死了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我手里的茶盏掉在桌子上，谁知连这小茶盏我都拿不稳了。
  “你说的……可是四哥……”
  秋棠皱着眉疑惑道：“怎的你不知道？岘山铁矿的事情这么大，阁主别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皇兄怎么能这么狠心？
  秋棠叹口气道：“哪怕死了他好歹也算是一个王爷，我原本以为会有人料理后事。今日我从那钟武门过来，好像就只剩下他了。”
  秋棠又嘲讽一笑：“无论生前多么高贵，死了不还是一堆腐肉，一捧黄土？混的不好如他这般，怕是连个身后所都没人准备吧！”
  男人变心往花里变，女人变心往狠里变。秋棠的嘴当真厉害，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这话损的不是我，可我却觉得刀子像是插在我心上。
  “若是你觉得收拾赵皓轩的后事这么委屈。那我去，不劳烦你了。”
  我踏出去没走几步，“站住！”秋棠吼了我一句，这快绿阁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也就她一个。
  我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正欲说上俩句，秋棠拉着小棋子跪在我面前。
  “……”她跪我做甚？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秋棠从快绿阁出去找了个板车，他母子二人把赵皓轩尸身放在上面。
  她把赵皓轩尸身摆成一个赵皓轩熟睡的姿势，看着舒服些，小棋子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小棋子并没有害怕，他抱着爹爹的头擦擦上面的血污。上面的血渍早就干涸了，只是擦又怎么能擦掉？
  秋棠拉着板车，一个弱女子居然能拉的动四哥，泸山七里路两人一大一小，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不知道拉到哪里。
  路过一条小溪小棋子跪在溪边，一手捧起些溪水，用来清洗赵皓轩脸上的血。
  血污洗净后露出赵皓轩的本来面貌，小棋子笑笑：“娘亲，爹爹模样俊俏……可惜他不会笑。”
  秋棠不说话背过身，摸着赵皓轩的断掌。她站起身：“咱们走吧，快要到了。咱们要给你爹爹找个好地方。”
  小棋子抱着爹爹的头道：“娘亲你说爹爹会陪我长大，和别的娃娃一样做所有要做的事情，现在还能实现吗？”
  秋棠不说话拖起板车往前走，身上像是压着万斤的担子，她压着声音哽咽了一路。
  拖着板车感觉轻了些，秋棠以为小棋子腾出手推板车，秋棠没回头道：“小棋子，别累着了，你坐上来把娘拉你一起走。”
  小棋子又脆生生喊了句娘亲，秋棠还以为是小棋子磕着了忙回头看，谁知推板车的人是蒋四清。
  他一手抱着小棋子，另一手正推着板车。“表哥！”秋棠有些诧异，自上次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怎的今日蒋四清会找来？
  蒋四清换个手把小棋子稳稳抱着：“多年不见，你清减了。”
  在外过的这几年，秋棠怎么会不瘦？秋棠伸手去接小棋子：“快下来，别累着你表舅。”
  小棋子看了眼蒋四清摇摇头抱紧赵皓轩的头道：“我怕累着娘亲。”小棋子这么一说秋棠伸出的手尴尬起来，她反倒不知道应不应该收手。
  蒋四清把小棋子放在板车上：“不碍事的，我来拉吧。”
  不等秋棠拒绝蒋四清已经拉着板车走出好几步，秋棠跟在后面问：“我离开那儿之后，表哥去哪儿了？”
  蒋四清笑笑仍旧走着：“那王爷倒是没为难我，办了场欢送礼把我送了出来。”这事情倒不像是四哥能做的出来的。
  蒋四清拉着板车竟还走的那么快，秋棠快步跟着：“四哥这话怕是在唬我，我了解的他不是这个模样。”
  蒋四清豪迈的笑着：“哈哈哈……怕是表妹不懂，有些事情男人比女人知道的多。”
  秋棠摇摇头：“不懂，我觉得我是他知心知底的人，为什么有事情他不跟我说？”
  蒋四清没回答反问了句：“到了吗？我看着这个地方倒是不错。”
  秋棠点点头指着一块抛开的土坑，旁边放着一个刻有雕花看不出木材的棺材：“那就是了。”
  蒋四清停下板车揉揉肩膀道：“想他小王爷威武一世，今日就埋在这个地方。心里怎的生出几分唏嘘？”
  秋棠不答话反倒是小棋子抱着赵皓轩的头问了句：“爹爹的名字是叫小王爷吗？难怪我姓小，我喜欢小棋子这个名字。”
  这一句话竟让在场的两个大人心里一酸，秋棠摸着小棋子的头不说话。良久秋棠道：“小棋子长的快，以后不能还叫这个名字，不如表哥给起个名字吧。”
  蒋四清摸摸小棋子圆滚滚的头道：“小棋子自然要随了爹爹姓，自然要姓赵。他又喜欢小棋子这名字，不如把棋子调换下就叫子棋，赵子琪。”
  “像女孩家名字柔得很，索性就这个吧。莫学了他爹爹那般刚强。”
  把赵皓轩的尸身放下去时，赵子棋死死抱着赵皓轩的头，哭着不肯松手。赵子琪哭的晕过去，秋棠才把赵皓轩的头放下去。
  莫说赵子棋就连秋棠的手都是发抖的，秋棠看的脑袋发懵恶心的想吐，她抱着晕倒的赵子棋坐在一旁。蒋四清拿起旁边的铁锹一下一下的盖上那棺材。
  秋棠的眼泪往下掉面容还是那般冰冷：“赵皓轩，你当日风光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是这般下场？你连个子孙后代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