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迹，当真是这小个子的？”惊诧过后，赵莲自是秉公问道。
  “回淑妃娘娘，宫中识字的宫人本也不多，这小个子的字迹，原就在内务府有记载的，他也曾帮着做过记载的活计，奴才来时便对过了，确是同一人所写。”
  袁予作为内务府的总管，似乎办事格外的周到，竟是把这一起子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只等着问话，一一送上前，也不知是为了省主子的麻烦事，还是要速战速决。
  白彦黎对他现下却是意见不小：“你这奴才，有什么证据便一道呈上来，这样问一个便说一个的，是在考验主子的脑子么？你可真的是办的好差！”
  “是！”袁予连忙磕了一个头，眼底的不慌不忙也藏住了没被人看去，白彦黎的这个态度，却正是他预料中的。
  话音刚落，呼啦啦又涌进一堆子人来，瞧去个个面目悲戚的，众人便猜到了几分。
  果然，一个小太监一跪下便咚咚咚磕了十几个响头，直到白彦黎怒喝“停下”才直起身来，却是大声嚎道：
  “皇上，您可一定要大公无私，为了天下处置了这恶妇啊！”说到这里，似是真情流露，竟是呜呜哭了起来，太监的声音尖尖的，带着尾音，就像是戏台子上舞着水袖颜面莺啼的花旦。
  “皇上，小个子性格开朗，原与我们这一干太监都是处的极好，当日小个子被选进了未央宫，奴才们只当他是交了大好运，到了昭仪娘娘手底下当差，便是身份都要硬生生比别人高了几层去，谁不知昭仪娘娘性子恬淡，又盛宠不衰。做她宫里的人，谁不高看一眼？
  当日还几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好酒庆祝，谁知没过多久再见到小个子，他便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再没见什么笑模样，奴才们问他也什么都不肯说......直到那日......”
  小太监悄悄抬眼望着白彦黎的眼色。
  果然是阴沉到了极点：
  “那日小个子将奴才偷偷叫了出去，神神秘零散的秘的，奴才心下狐疑，却还是随他到了一个无人处，却见小个子鬼鬼祟祟的递给奴才一包东西，说是娘娘的赏赐，言是叫奴才给他的父母捎去，当作报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当时奴才笑他傻，道是娘娘赏赐的东西不必藏着掖着，直接送了便是，小个子却是欲言又止。”
  另一个托盘被紧接着呈上来，里面装的东西用蓝布包着，蓝布被掀开，里头幽幽躺着两只白玉打成的簪子，室内忽然泛了荧光，几些零散的小首饰，也反射着光华，只是这对于白彦黎明显不是什么好消息。
  证据越来越确凿，白彦黎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想不出办法，正想着对策，那边小太监又磕了一个头，大声吼道：
  “皇上，杜氏和李相狼狈为奸，密谋造反，您一定要对其治罪，以包住我大煜江山啊！小个子固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可是这江山，是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啊皇上！”
  这声音极大，殿中之人耳膜都有点受不了，更遑论这尖细尖细声音的穿透力传了多远，偏此时鸣华宫众主云集，外头的人本来就多，一时许多宫人望向这大殿处，神色各异。
  白彦黎一拍桌子：“放肆！”
  许多妃子哪里是见过如今日这般龙颜震怒的样子，见此皆是浑身一颤，气氛便在盛怒和颤颤巍巍中降到了冰点。
  “请皇上明鉴！”小太监又喊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显然比方才软弱了许多，到底他心中还是害怕的。
  赵莲手腕上忽掉下来一个戒子，“叮叮”两声落地，她面色尴尬地笑笑，偏此时俯下身去捡对于她一介淑妃来说又极为不雅，便也只是僵僵坐着。
  一旁黄鹂见状连忙蹲下去拾起来，递到赵莲手里，这戒子目力好和离得近的人都可以看清楚看清楚，却多是懒得注意，李邻毓却瞧了个真切，那个绿色镶玉的戒子虽然长得还算好看，却是做工比宫里的东西不知粗糙了几倍。
  便见得那下面的小太监脸色又坚决了几分，一双眼睛竟是要直逼君王，誓要为好友讨回公道，做了这个忠仆。
  袁予却又小心翼翼从袖口掏出另一份东西：“这是内务府在贡品云锦中发现的密信。”
  众人皆知，杜姝芬虽不喜华服，却素来酷爱云锦，因而，每每宫外送来了新的云锦，白彦黎都下令要全部送到未央宫，先让杜姝芬挑选，再把剩下的发给其它妃嫔。
  白彦黎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定是李明潜给杜姝芬的书信，上面有不定加上了什么子虚乌有的罪名，只是他这时看了内容，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笔迹连与李明潜十分相熟的白彦黎都看不出有什么作假的痕迹。白彦黎以往每每见到李明潜的笔迹都要惊叹，这世上竟有人笔下乾坤变换，字字苍劲蕴含着心境。
  可是面前的字，给他的感觉，和从前看李明潜的字时的惊叹并无二致：
  “姝芬：
  一切顺利，在宫中你一切小心，吾子混为大皇子已十八载，十八年来不常相见，甚是思念，吾身为大煜国相，多年积权，定要保吾子枫儿荣登九五，圆你我心中夙愿。
  明潜”
  下方没有李明潜的私印，约摸是考虑到李明潜不会使用私印平添一份证据。
  若是按照信中所言，白钺枫便是李明潜与杜姝芬暗通款曲，得来的杂种，李明潜一心想要扶持白钺枫，也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皇上不仅被杜姝芬戴了绿帽子，还帮着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养了十八年的儿子。
  “证据确凿，请皇上立即治罪！”这时下面跪着的许多宫人一起喊了来，尖尖细细的刺耳得很。”
  白彦黎此时才觉得自己应该强力镇压了，李明潜本来就是应着他的请求才留在煜朝辅佐，他若是连这等诬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好意思请李明潜为自己的国家做中流砥柱？
  话还没有说出口，朱才人忽然一改起初怯怯的模样，只磕头：“皇上，请处置李，杜二人，此等危害皇家威严之事，万万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