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篇Ⅰ:第七重孤寂·忘记
作者:冰宫残月      更新:2021-05-08 10:54      字数:1870
  “她是知道的,只是忘记告诉你了,”主任看过女孩的病例,递还给男孩,“cml(慢粒白血病)是最近才查出来的,药价太高她没法向你开口。毕竟你已经破费让她住在这里了。”
  “住在这里,住在第六病教室吗?我只是害怕她再发病吓我一跳罢了。”男孩接过档案,眼神黯淡。
  主任看到男孩提着一个箱子,说道:“你随我一起去看她吧,手上的猫拿好,别让另一个‘了姑娘’见着。那个丫头有臆想症,动不动就变猫,镇定剂都没有用。”
  “好。”他答应下来,他只知道自家妹妹说话结尾带‘了’,却不知道院里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听刚刚见主任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主任刚从妹妹病房里出来,这丫头给别人的后遗症不轻。
  “哥,你来了。”推开门,了姑娘,就从床上探出头来,将手上东西扔到一边,“你终于把语文的孩子带过来了,我早都想好她的名字了。”
  “之后我每周都会来送些猫粮,这猫打小娇生惯养,饭也只吃最好的——准备给她什么名字?是只公主猫。”男孩将笼子打开,抱出一只两岁大的暹罗猫,将猫放在病床上,公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向着她的新主人爬去。
  “那就叫英语了,我也有自己的猫了,不用天天听着依姐姐讲猫的故事了!”了姑娘抱住那只猫,从床上下来,去到洗手间拿起梳子给英语理毛。
  “了姑娘,你千万不能带着猫去找她,这和她死的猫是一个品种,她见了一定会发病的,”主任气喘吁吁的跑回了他的屋子,不知为何那样匆忙,“依噬从省里看病回来了。”
  “那我们先走了,你和猫玩一会儿就休息吧,现在你不太适合大动。”男孩对了姑娘说完,将猫笼子的钥匙拍在门口鞋柜上,和主任一齐走了出去,主任将门带上,转身便对男孩说:
  “她治病的药我认识有人可以半价拿药,要让你也知道,照价每月打我卡里就行。先欠着也无所谓,反正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上,我多得是法子呢。”
  男孩却开心不起,自己向来明着帮妹妹不行,只得让主任帮忙办好——他听说这病虽然有药,但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无治而亡的,他怕,自己到时候撑不住。
  “我猜,‘第七重孤寂’是你为了依噬那丫头开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当年抛下她一个人在机器人堆中生长的负罪感吗?”男子紧握拳头,准备接上来自主任那群,但拳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却是错开了他,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是,当然是为了是她。身为她最为信任的人,却将她弃在无人堆里,这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平复的。她说话结尾带了是假,只是为了让我和普通人一样叫她了姑娘,但她用机器人的语调说话是真,那全是我一手造成的。”主任忽然涌出泪来,附住心口大声冲着面前的人喊,刚进门的依噬止住了脚步,听他们两个人把话说完。依噬释怀地笑笑,原来自己的小心思上官他早就知道,从此她说话结尾很少带“了”字。
  “主任,依噬姑娘回来了,”负责照顾依噬的丫头在主任耳边轻声道,“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主任听到了前半句,本来想擦泪,但又立即听到后半句话,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也都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她在转角见他丝毫不打算掩盖一下,便更改“我回来了”和“怎么了”全部摒弃,只剩一句没有“了”的:“怎_么,谁_欺_负_你?”
  男孩的脸抽了一下,他转身对主任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只留下主任和依噬面面相觑。
  几年后,了姑娘和她的猫一齐下葬。
  “对不起,给她的药,没有起作用。”主任将自己手上的花放在墓碑上,对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男孩说道。
  依噬机械地重复主任的动作,拜了又拜,叹息着不知对谁说道:“又_一_个_猫_精_灵_走_了,又_一_个_了_姑_娘_死_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似是为了纪念这已故之人吧。
  “她其实,不是我妹妹……”男孩站起来,“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把自己记忆深处的人,忘掉?”
  “有。待她头七之后,你取她坟头土放在花盆里,将这粒种子扔在表层,浇透,等结出来的果汁吃了就好,”主任递给他一个透明袋子,“早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你的公司关乎上下员工及其家属几千人,你这种大义于心的人是不允许一己之私毁了别人的。”
  男孩眼中无神,接过塑料袋。所谓大义,就是要把小我埋葬吗?
  又是几年,男孩早已变成了男人,他拿出一包种子,埋在土里,把包装打开。又从车里拿出一捧仍带着露水的花,跪在女孩坟前,说:“我怎么舍得忘记你呢?”
  话音未落,他惊奇地看着果子长出,叹了口气,离开了。
  躲在墓碑后的女人走了出来,扯下个果子咬了一口,忽然感觉到忘了什么,流下泪来。
  那日,主任在一块木板上,用毛笔写下——“第一重孤寂·忘记”,挂在自己的墙壁上。然后走进卧室,看着目中无神的依噬手里拿着一颗玻璃球般的东西,不住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