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苏北沐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块，又喷出了一嘴猩红温热的血液。
  她倒了下来。
  一直在身后的叶长青接住了她。
  “沐沐，不难受了，对吗？”
  苏北沐仰视着他，是她无论怎么看都是那样好看的脸。
  她掠起了一抹笑，淡淡的，傻傻的……
  “沐沐，还在生气么，剩下的我替你散了，可好？”
  叶长青眉眼弯弯着，似落了一地的月光，温柔得不像话。
  叶非默在一旁沉默了。
  苏北沐摇摇头，说：“抱我起来，休息够了，我最讨厌的，是絮姨呢。”
  “好。”叶长青将她送至颜雅絮跟前。
  温月之正给她施针，颜雅絮也撑着口气迷离着眼。
  瞧那刀口，苏北沐是下了狠手。
  苏北沐有个很普遍的优点，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絮姨，原先算是亲人，现在她是恶人，也是苏北沐的敌人。
  “絮姨，为何要犯贱？”她问，面上已看不出什么波动，“苏家的爱恨情仇与你何干？你是恨苏楠月呢，还是你的心早就变了质，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让你感到不爽吗？罪魁祸首季时文，他怎么还好好的活着，插足者雨薇薇她又为何好好的！你们那一代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苏雨樱又知道什么？旭之呢，他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种人吗！”
  苏北沐面部似僵了一般，只能听到语气的波动。
  大人们的世界，大人们都不懂了。
  苏北沐小时候看过一本带着插画的童话小说，只是那年事故频发，她只看到了一半。她不知，小王子最后有没有回到自己的星球呢？
  如果回到了那颗星球，苏北沐希望自己也能够去做客。
  那里，是没有大人的世界。
  只是，她的杀虐气息太重了，小王子会不喜欢的……
  叶长青眸色微闪。
  他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沐沐的心里住着一颗小王子的星球。
  “这样下去，真的行么？”叶非默在一旁看着明显出了神的苏北沐。
  “苏北沐说的没错，这与你何干，一看就没安好心……”叶长青腹诽着，“她有我在呢，你看到了吗，解决戾气还有这种办法呢。”
  “听你挺自豪啊……”叶非默扯了扯嘴角。
  叶长青不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苏北沐。
  “旭之……”
  “絮姨，你拿什么来补偿我们？”
  苏北沐缓缓蹲下，与她平视着。
  “那谁来……可怜一下我们？”
  “你们？”苏北沐摇摇头，“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该感动还是该嘲笑，况且，我杀了苏楠月，你希望亲生母女反目成仇的目的也达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北沐又将目光移到温月之身上，冷嗤道：“温……叔叔？你又帮絮姨做了多少事，我是不是该向你讨些利息了？”
  “你敢！”
  颜雅絮吊着一口气，怒视着她。
  “阿絮，别动。”
  “啧啧，真有意思。”苏北沐依旧淡漠着，“温叔叔是动了情还是……只因愧疚？”
  颜雅絮的眼，似乎颤了一下。
  “愧疚。”温月之的长睫扑闪着，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呵呵呵……”
  颜雅絮笑了，她撕开了包扎好的绷带，使劲甩到了温月之的脸上。
  她说：“温月之，你果然不会说假话！苏楠月就在那儿呢，你怎么不去看看！”
  “愧疚。”他仍然只说了这两个字。
  “愧疚……真的是愧疚。”颜雅絮像是被戳到了痛点，她指着温月之吼道，“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如此听我的话，是对我有了一分喜欢呢，原是我的痴心妄想……你的爱，生于苏楠月，死于苏楠月，而我这个可怜虫啊，永远都得不到温少爷的爱了！哈哈哈……”
  “都是可怜人啊。”
  苏北沐捡起地上的那把枪，慢吞吞地对上了颜雅絮。
  她扣动扳机时，叶长青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砰”一声，温旭之也刚好出现在门口，但倒在血泊里的，不是颜雅絮，而是扑向她的温月之。
  苏北沐开出最后一枪，也对迟来的温旭之露出了笑容，似雪花包裹了心。
  那么的美，也那么的冷。
  “旭之，你来啦……”
  苏北沐咧着嘴，肆意地笑。
  “是我开……”
  “是我替苏北沐开枪杀了他。”
  叶长青冷冽的话音覆盖住了苏北沐孱弱不堪的音色。
  “妈……”
  温旭之第一次未顾上苏北沐的异样，他走近颜雅絮身边，神色慌乱且不知所措。
  他的母亲，为何会这般模样！
  颜雅絮眼中的人影倏地皲裂，她翻过趴在她身上的温月之，张嘴无声。
  “妈……”温旭之哽了嗓子，问，“他是谁？”
  “旭之，你救他！”颜雅絮瞪向温旭之。冷不丁的抓住他的手腕，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旭之，你父亲受伤了！你救救他！”
  “什么？什么呀……呵……”
  温旭之茫然地望向苏北沐。
  “温月之，这个名字你耳熟吗？”苏北沐扬起唇，提醒道。
  “温月之……”
  “妈，父亲不是很早就走了吗？”
  “啪！”
  颜雅絮打断了他，眼眶里蓄满了泪，只说：“救他！”
  和温月之说的“愧疚”，异常的相似。
  他们俩有爱么？
  明明，谁也不愿欠了谁。
  温月之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温旭之的脸，那儿红了一片，温温的。
  手垂落下，他的手搭上了温旭之的手腕处。
  默了半晌，温月之笑了，笑出了泪，连带着血一同流下。
  他歪头看着颜雅絮，笑说：“阿絮，你骗我，旭之好好的呢……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们好不好，你累了，我也累了，不能陪你胡闹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咳咳……阿絮，我先走一步了，不要原谅我……咳，月儿去奈何桥的路上，指不定有多怕呢，我走、走了，你我，算是两、两清了……”如果，下一世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别忘了要快点抢回家……
  颜雅絮打他，哭喊着：“我不许……我不许！你起来陪我闹下去！不许你去见她！我也怕，我也怕啊……”
  温月之也未闭上眼，他的头歪着，嘴微张着，似有笑意，他望着苏楠月的方向。
  这是温旭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总是挂在嘴边的父亲。
  他懂了，什么都懂了。
  但好像，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警啸由远及近，混杂着颜雅絮的恸哭。
  还有苏北沐耳边倏地响起的声音，叶长青轻轻吻了她亦轻声道：“沐沐，睡吧……你会活着，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