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劲装的男人审视着面前这几个濒死的魔族之人，他们都裹着黑袍，乍一看分辨不出谁是谁，只有脸上不同的纹印区别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的嘴巴里流着鲜血，瞪大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他身上有着纯正的罡气，只是察觉到他的接近，便已让他们如临大敌。
  天魔界已经许久没有仙界的人光临过了。
  可是他们又再明白不过，自己已经没有再迎敌的可能了。他们全都瘫倒在地上，四肢动弹不得，在威压迫近之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慢慢地崩碎，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察觉到这男人的威压，他们一开始有些心慌，然而那男人竟是直接蹲了下来，查探着他们身上的伤势，并且问道：“刚刚那个人去哪儿了？”
  “那个女人……”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似又回忆起刚刚突如其来的遭遇。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理解错：“姑瑶山……”那个被正魔两界都隔绝出来的禁地，数千年来胆敢闯入姑瑶山的人屈指可数，只不过，他们都是有去无回。
  破军的眼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心道：“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修为……”
  黑袍男人缓缓站起了身，往南面的姑瑶山的望去，茫茫千里，不知踪迹，不见分明。
  五百年前，他身入苦海，不慎被苦海亡灵所纠缠，这一困就是五百年。直到几日前苦海出现变故，惊雷震动，吸引了亡灵短暂的注意力，他这才利用这空隙迅速脱离了苦海。
  他在苦海边缘徘徊两日，休养生息，无意中嗅到了一股熟悉之至的气息，这才惊得他急忙追寻那气息而来，却想不到那竟是个白发苍苍的女子。
  只是他快，那白发女人竟然更快。
  他看到白发女人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拦路之人，本想搭一把手，却不知那白发女人做了什么，这拦路的人已经变成了地上待宰的羔羊。只不过一眨眼，那女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试图从这些人口中得到那女人的去向，却没想到她的目的地竟然是姑瑶山。
  数千年前，早在他还未沉睡之时，这姑瑶山就已成了仙界和天魔界的禁地，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这山中的瘴气毒烈，非一般人等可以承受，即便他自己多次出入苦海，可苦海是亡灵之地，与姑瑶山大不同。
  姑瑶山的存在让他一时间有些犹豫，可随即想到被流放九霄银河的故友，他却恍惚起来，终于决定要继续下去，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要去追寻一番。
  他起身欲走，却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来自身后那个躺着等死的人。
  “别……别走……”声音气若游丝，已经没了生气。
  破军停了下来。
  他听见将死之人说：“给我个痛快吧……”随即闭上了双眼，似乎已将恐惧吞下，只等到死亡来临。
  破军皱眉，有些不解，但还是遂了这些人的心愿。他只是一挥手，面前那些人就被他的罡风化成了飞灰。
  化作飞灰的那一刻，破军的余光似乎还瞥到了他脸上露出的笑容。他来不及深想，便也匆匆往南而去。
  姑瑶山，白发女人，他的挚友……
  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破军离去极快，仿佛刚才那一挥手，不过是顺手之行，实在没什么可留意的。只是他走得太快，并没能看到那几个拦路人躺过的地面，凭空出现了一滩黑水，那黑水之中隐隐约约有几个菌包开始生长起来。
  若是破军经历过那一次战争，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些都是食人菌。
  在天界书册中记载，食人菌，只寄生于魔王莲，是魔界灵物，与魔族互相依存。然而，自从上古大战，冤魂众多，致使魔王莲受到侵蚀，长出了数以万计的食人菌，对魔族造成了反噬，于是魔族联手将遍地生起的食人菌打入了封闭洞府，轻易不能再见。
  而被寄生的魔王莲也通通被烈火焚毁，根骨不存。
  昔年八岐悉心养护的大妖泽魔王莲不过是凡间遗种，灵气不比天魔界，威力逊色许多，其与寄生而长的食人菌虽被葛音打散过，却也给八大门派带来了极为惨烈的经历。
  那几个拦路的人，在阻拦碧尘之时，一定没能想到自己竟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那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食人菌的恐惧，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魔王莲的影子，烈火焚烧亦不能致使其死去，如同春风野草一般生生不息。
  死而复生之说，将要重新笼罩着这片天地。
  破军向南而去，整整一日一夜，才寻到姑瑶山瘴气最弱的入口处，那地方正对着魔王宗的方向。他心里有些复杂，才不假思索地踏进了姑瑶山的地界。
  走进这个地方，他才开始静下心来，还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论辈分，他还要叫瑶锦仙子一声姑姑，那现在的魔王宗宗主便与他平辈。
  他对廖东海兄弟咧都没有任何仇恨或是同情，想起来只是觉得有些唏嘘，当年瑶锦仙子怎么就看上了廖木槐，怎么就珠胎暗结了呢！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早都化作了天界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有时也不能免俗。
  破军摇摇头，把这些干扰的记忆给踢开，他可还记得自己进入姑瑶山的目的。
  他在山中已行走了一段距离，眼前却始终是只有一片乌障，昏暗无光，山中的风有些阴冷，让他忍不住想打个喷嚏，却还是忍住了。
  他把心沉得更加平静，开始用五感去感知他曾遇到的那股熟悉气息。此刻的他，多么希望那不是幻觉。
  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姑瑶山里探险，在五感还未寻到的山腹深处，碧尘正也打开了五感，凭着自己对姑瑶山的记忆在四处找寻着什么。
  她蹲下了身子，拨弄着肆意乱长的草丛，企图从那里面找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与几日前廖东海留给金吾的药丸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拨开云雾，见到的是一束散发着诱人的草药香的药草。
  真是奇怪，这个乌障之地中，这些药草竟生得蓬勃，仿佛一点没受到瘴气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