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云落坐着发呆，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心静了，脑海中也静了，四周细微的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吱～咿呀咿呀～”器具摩擦的声音又响动起来。
  “咯……咯……”这声音近距离听也不太像是修理的声响，断断续续，没有拖延的尾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复磨。
  到底在干什么？
  疑问在空白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现在就是个解惑的好机会。她悄悄让琉璃魄将锁打开，不需要她自己动手，门轻轻被推开一条小缝。房内只有床柜上一盏发出霞橙光的夜灯，墙上陈旧的砖面被照得锃亮；玄豹专心用十余条分枝的尾尖，接二连三勾起炕下柜的工具，一轮又一轮，目不暇接，也无暇顾及正在窥视的目光；原本停留在炕上的皮草顺着床沿滑动到地上，孤单得被晾在无人注意到的位置静静躺着。
  不过这声音的源头，并非是从玄豹发出的声响。环顾房间的其他地方，它们都很安静，静得像是在畏惧他们。
  这让云落好奇心更重，门缝更推开一些，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看。炕上躺着的，好像不是域主？从脚后跟如浪涌起，身子随脊椎骨一节节向颈部推动，更像是一条无脚蜥……不，龙？
  “喂！”
  门开太大，几乎整个人都露出来便不可能发现不了，云落看得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点。玄豹一提醒，吓得她脱口尖叫出来，连滚带爬闭眼就跑，她管不着自己是要跑去哪里，只想要跑，抱头鼠窜。
  “臭丫头，叫她别看，非要看。”玄豹不以为然，嘴里轻声碎碎抱怨，回首专心先做“手”下的工作，从一旁的骨堆中挑选合适的骨件，左右掂量，“……你这情况她自己能够想明白，没必要追过去解释什么。”
  域主当下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是玄豹自言自语。
  “被她知道也好……我的意思，她总想些乱七八糟，误会我跟你有什么。呵，能有什么？”
  玄豹嗤笑出声。
  “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明白，我本身就是你分裂出的一个人格，难不成她能和自己做出些什么？”
  玄豹看一眼域主的后脑勺。
  “……我可不会教她什么别的。但她满成年，总会自己有欲求去探索，这是动物天性，自然能懂，可跟我没关系。”
  玄豹左右顾盼。
  “一样要全身整修，索性下颌骨也一起装上。真难为你，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居然还是女性的头骨，也不知能不能装上。要是不合适还得削，得疼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要是修成了女相，恐怕今后你得重新换个女体身份跟她相处了。呵，说笑的，你别动气。”
  域主躺着，修理的声音重新响起。
  “咯……咯……”
  声音就像潮汐发动机在沙下连续出故障，挣扎着反复推动。云落跑累了，根本跑不远。大喘着气撑着墙面，汗浸湿了碎发。
  她可看清楚了，那墙面是雘樱树，难怪之前瞧着这么眼熟。她甩脑袋，其他都不愿去想。
  “还是找点事做。”
  地面上无人看管，她上去顶班守着。
  “哟。”玄豹上来找她，坐在旁边。
  “嗯。好些了？”云落关心。
  “是我累了，出来透口气。”
  “你辛苦。”
  玄豹摇尾，深吸一口气伸懒腰，盘在旁边闭目养神。
  “有需要我收拾的工作么？”
  “坐着吧。”然后它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域主那是在干嘛？”
  “开龙脊。”
  “……什么脊？”
  “你听过仿生技么？”
  “嗯，竹叶哥哥教我练拳的时候提到过。”
  “域主这是模仿龙开背，通过活动测试动作的协调性，让脊柱灵活，今后也就是你要学习的课程之一。”
  “也让我学龙？可我没见过。”
  “学我就够了。”
  “……”
  “跟我学一些动作，进阶让你肩背的骨骼活动范围更广，气息控制，出拳更敏捷。”
  “学这些到底是为了……”
  “都是基本功，问那么多干嘛？”玄豹白她一眼，起身，“跟我来。”
  ……
  云落跟它来到娱乐房，跟着它的姿势模仿，看它轻松，根本就不像是基本功的动作。太为难她，自己的腰怎么都折不起来，脊柱跟竹木杆子一样，胸腔悬空贴不到床面。
  “你干嘛！”云落变貌失色。
  玄豹悄无声息到她身后，两脚蹲坐半立，叠在她后背，爪撑两旁，还没怎么样云落身子立即弹起，侧翻身滚出去两圈，面红耳赤。
  “帮你压背啊，吓死我了。”玄豹被她猛顶撞到了软腹，差点归位，坐下一个劲儿舔毛来缓解疼痛。
  “你才要吓死我了，压背就压背，非要到我身后么？”
  “呵，行。”
  玄豹让她再做动作，这次是大腿及膝盖面压在略微有些高度的木桩面上，而后放松身体，一点点顺着高度往下压，一直到胸面慢慢逐步压在地面上。云落连这点都做不到，只能手肘撑地，可想而知身子骨有多硬。
  玄豹摇摇头，跨到她前头给她一掌压胯固定，一掌压肩背施力。
  “受不住就说出来。”
  云落咬牙坚持，但是看到他的后腿，这下连脖子都红了，可能是充血红的，更是联想到本子上的姿势内容，很难让她不想歪；一个侧身，宁可从上翻下来摔着。
  “你到底要干嘛？不想要我教了是不是？”玄豹怒斥。
  “让我休息一下。”她只是想喘口气，眼前昏天黑地，“你还是从侧面压。”
  “……”玄豹呆目，瞧着云落的口气就像是比它还懂得怎么教学，简直是此生最大的滑铁卢，“行，我是没法了，还是让域主过来。”
  “别！”云落赶紧喊住它，“就不能学点别的么？要不换一个动作练。”
  “没得选。你以为换个动作，这就不用练了？一个都逃不掉。”
  “那，我自己可以琢磨，不就是模仿你么……让琉璃魄来压，这样行不行？”
  “事儿真多。随你怎么练，等会儿我来检查。”
  玄豹板着脸出去，然后在过道外，不知怎么的，云落听见了它大笑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平常捉弄完了，得逞大笑。
  “真的过分。”
  过了几天。
  “丫头，你不是想学点别的么？想不想学点真本事。”
  “又想看我出丑？”
  “不是。”玄豹说得肯定，“雪域失传的独家秘术，有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