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陈三儿打昏在地，韩小二起身，抬脚就往那热闹处赶去。
  少年心性，多是跳脱好动，哪儿能安稳的呆着。况且这种斗架的场面不多见，不去围观一下，这心头痒的发慌。
  一路过去跳下坡坎，落脚在寨里聚居的土场上。
  一个下蹲卸了冲力，再抬头一望。
  打眼就见着前边远处呜呜暄暄的站着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这是寨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来了。
  不得不说这伙人看热闹的兴头真高。人群里十好几条大汉扎堆，抱着膀子就那么驻足望着。其中有两个来劲，还在那儿指手画脚的争嘴。
  韩小二落地动静不大，见前面没人回头来看，于是慢慢起身，跳了跳脚。
  到跳下来时才晓得那坡坎不矮，刚刚那一下直震的脚麻。得幸亏前面的人群喧哗掩盖了动静，才没引得人注意。
  站了一下，等好了些，他才放轻手脚埋低头脸，小心的靠近，贴进了人群。
  …………
  “王大毛，还傻站着做甚，看那边头领似要吃亏，咱们该并肩子上啊！”。
  “不行哟，我中午吃多了酒，身子还软着，再说那来的是条高手！只你我去也是无用！”，人群里，一条七尺高的汉子回应着边上人的话道。
  “呸！你个软蛋，看你平时自吹的厉害，这会儿就现了形了吧！”，另一旁的一个瘦高个儿拆台道。
  “那也不见你章疯子上去帮手？你不是总自称好汉吗？咋的，眼看着头领有难，这会儿就缺义气啦？”。
  “住口！废话恁多？你俩给老子消停点儿，要看就给老子悄眯的！”，前头的一个黑脸汉子回头喝道，说完又转回了头去。
  两人遂闭嘴，斗气般的眼神交恶一番。才转脸看向了那烟尘腾腾处。
  韩小二被人群挡住眼看不见，只听见前面人群安静了些，还有那边传来的“乒乒乓乓”打斗声。
  ……
  那原本的高台木楼处，现下散塌着一地木头。再被打斗的这些人一通搅和，更是四散开来，露出了平整的地面。那腾起的烟尘弥漫间，忽现的人影斗得正热，兵器碰撞的直冒火星。
  郑芸娘双刀绕身游走，森冷的寒光伴舞。周遭聚起来的二十来个喽啰，都被她的刀法晃的不敢贴近。
  皆因先前有那冒失鬼，现下已经真的成了死鬼了。都是死在她的刀下。
  且死状凄惨，一个个全身遍布刀口，尤其是那头脸，像是被猫爪挠过的一样。
  这些尸体具有很强的示范意义，再没人想变成这样，因此局面就稍微有些僵持。
  于是郑芸娘停手，微微歇息喘了口气。
  这一停手却是信号，那些喽啰见状，再摸鱼就难看了。所以都勉强提了刀，齐发一声喊，“噔噔噔”的攻了过来。
  徐墨那儿正不疾不徐的应着招。本来他还以为这个水匪头领是个能手到擒来的货，却是不想人家还是有点儿真功夫的。
  于是他也来了兴致，干脆跟这人对起了招，虽说他还是能轻易的放翻眼前这人，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朋友贵姓啊？”。
  徐墨笑着问道，手上的钢叉顺便照准那人的心窝捅了出去。
  那家伙手上朴刀一摆，使刀背来磕，“当！”，再将刀一反撩，当胸只指徐墨。
  “泼才！你爷爷的名姓哪儿是你能问得？念你这一身本事不差，也定然是勤奋学过手艺的，劝你最好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爷爷看得起你，此番冒犯也不与你计较！如何？”。
  “哈哈！你个憨货，老子说闲话来凑趣，你倒还装上了。正好，老爷我指教你一番，先吃我一叉！”，徐墨一笑，手中钢叉一抡，划出个圈来，照准那家伙当头就砸。
  那头领将身一转，闪过这一击，抢身一步，抡刀就剁向徐墨。口里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好！正好剖了你们做菜，喂我那头大猫！”。
  “啥大猫？”徐墨手上的钢叉又从他身后绕了一圈抡了出来，直撞上那朴刀。
  “当！”。
  直撞的火星子四溅。
  那朴刀被大力弹回，使刀的头领也被杵的一个踉跄退出两步，转了半身去。
  “哦，好你个盗匪头子！晓不晓得那是保护动物！你居然胆敢私自圈养？如此，我杀了你也算是为大自然除害，你那头大猫倒是能拿来做报酬，我家夫人正好还差一身皮草。”，徐墨拿着钢叉点指着那头领，张口随便道。
  那头领刚站稳，转头来看徐墨，哈哈长笑，道：“晓得了，你这厮却是个来是黑吃黑的！不过，就凭你还想杀我？你还不知老爷我的手段，或者……”。
  “嗤！”，话还没说完，徐墨的钢叉却已经刺进了那头领的体内。
  看着那人眨眼间来到了身边三尺，体内又仿佛多了两截什么尖锐器物。那头领就笑不出来了，手上的朴刀抡起就要劈砍过去。
  “给我拿来！”。
  却被徐墨一把给夺了，再把那钢叉一甩。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倒飞了出去。往下看时，能看到肚子上两处窟窿眼正往外淌着红黑色的血块，一路飞一路淌。
  “扑通！”。
  他滚到了地上，还想着要站起来时，却只是挣了两挣，然后就不动了。
  徐墨把手上的钢叉往地上一扔，再扛起那柄朴刀。转身就往郑芸娘那儿去，叫道：“夫人，你歇一会儿，我来收拾他们。”。
  那边郑芸娘手里的刀子随便舞着，那些喽啰也战战兢兢如临大敌般的一进一退。
  听得这边喊声，那群喽啰看了一眼，然后散开，纷纷后撤，跑到一旁聚齐，再看徐墨两人。
  徐墨一笑，抬起朴刀向着他们挥舞道：“你们把刀子扔了，我就不杀你们，留你们活命，否则？半个都活不了！”。
  说完话也不管他们，自去一把搂住郑芸娘，低头温柔的问道：“咋样，没累着吧？”。
  “没有，相公不是说人就要多运动才好嘛，这才到哪儿，不累的。”，郑芸娘把手上的刀子丢了出去“当啷！”，然后倚在徐墨怀里眯着眼道。
  “嘿，此番倒是叫我得了点感悟，稍后咱们再细细研究一番，现下先料理了这场面。”，拍了拍郑芸娘肩膀，徐墨看了眼那群扎堆的持刀喽啰，又看向那伙儿看热闹的家伙。
  那些人前头站着个抱着膀子的壮实汉子，头顶剃的显出青皮，身上搭着三尺步，还漏着半边膀子。
  这打眼一看就是这家寨子的头领在亏待下属，手下人的衣服都不给配整齐了。
  “那汉子，死的那个是你们寨主？现在你们哪个出来主事？”，徐墨问着那家伙道。
  “倒是要叫朋友失望了。死的那位却是小寨的二头领，鄙人曾昌，不才，忝为寨主。小寨向来都是由鄙人主事。朋友啊，你张狂的真的过分了！即便是我这么老实平易，也都看不下去了。”，那人抬手把身上的布料脱下来递到旁边，再抓过另一边的人抬来的一条通身漆黑的方便铲。
  徐墨眯了眯眼，回头给了郑芸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又回过头去。
  开口道：“哦？这倒是怪我眼拙认错了人。也对，那家伙水平是有，但是不高。不过杀了也就杀了，就当做个添头，阁下可有其它异见？”。
  “废话恁多？异见？你死我活可还行！”，那汉子说着一舞手中铁器，三大步就跨了过来。那方便铲的一头月牙开了刃，泛着森森寒光直奔徐墨脖颈。
  “本是要你死我活的！你怎么能打个颠倒？”，徐墨后退一步，手中一转，将朴刀斜劈而出。
  “当！”。
  两人皆是一收招。再互相瞪视一眼，“哈啊！”齐发一声喊，又杀到了一处。
  场中顿时腾起了阵阵恶风，掀起了股股烟尘。二人招式频出，手段连连，一时间叫人看的是心神激荡，瞠目视之更是让人难分伯仲。
  郑芸娘不知何时又捡回了双刀提在手上，注视着前方的两人争斗，看似悠闲实则绷紧了站在那儿，随时准备动手。
  另一边的喽啰和那些看热闹的慢慢的将场中围了起来，各个手上还都带着家伙。
  韩小二也慢慢的跟上，他站在了最外边，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找来的一条顶门杠拖在手里。
  这个位置是他看好了的，既方便跑路，又是最容易打开缺口的。因为这儿守得人体格有些单薄。
  在他看来，这种体格的人，他手上一杠子下去绝对能放翻，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杠子也就是了。
  透过人缝，他也看得见场中情形。自家师父与那做和尚打扮的家伙斗得正欢，师娘提着刀子在一旁悠闲的观战。
  要不是看见自家师父不落下风，师娘也不甚着急的模样。他早就一杠子抡起来了。
  现下嘛，先看看再说。
  寨子里的人围拢了徐墨两个，其中几条汉子并排站，还抱着膀子边看边聊。
  “车教师，你看这人武艺如何？”。
  “这是个高手，你们在他手下怕是都走不过两合。”。
  “车教师您又灭自己人威风，上回您还说我能跟寨主战上二十个回合。再看这人跟寨主只是相当，怎的我还战不过他两个回合？”。
  “魏麻子，车教师是说这人现下还是留了手的，真本事都还没露呢！你啊，怕是进去擦着就得伤，碰着就得亡！”。
  “简直是危言那个什么听！我看车教师你啊，这回是真走眼了！还有谢顺，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哪儿有不盼着自家人好的？”。
  “哪个跟你是自家人，你上回欠我的钱都还没还！好意思说是自家人？哪个自家人敢像你这么装疯卖傻的赖账？为了两贯钱还真在脸上画王八？”。
  “你放屁！哪个欠你两贯钱了？爷爷我有的是钱！还要跟你借？”。
  “有钱？那就快还！再来这一招不好使！惹得老子火起，不揍你一顿还得了？”。
  “闭嘴！吵得老子头疼，再多舌一人吃我一拳！”，两人中间站着的车教师左右各瞪一眼道。
  两人往日都是被操练的货，平时都深慑其威。教师既嫌吵，那还是闭嘴为妙。
  于是又看向场中争斗，走神别处消磨起了时光。
  ……
  “砰砰砰！当！当！当！”。
  场中打的火热，兵器交击间火花乱溅。
  “朋友，说起来我还真应该谢谢你，那老二最近手脚伸的长了，对我这寨主却愈发尊敬。我都还挠头找甚借口除掉他，结果你就来了，你是个好人！你让我这铲头铲你一下行不？借你的脑袋使使，我也好给弟兄们一个交待。”，那光头寨主舞着方便铲道。
  他浑身古铜色腱子肉，再配上打斗热出来的一身薄汗。那成色，看着挺开胃的。
  徐墨听闻，也是一笑，开口道：“那就得看阁下这手上功夫了，我也觉得你那颗脑袋在你身上长的碍眼！”。
  各自说话间，手上却都没停过。徐墨总算遇到了个硬点子，正好拿他试手。
  一把朴刀被他使出了花。外人只见着一团光影，不停的往那曾昌身上扑。
  那曾昌也是一条好汉，一条方便铲舞得生风。徐墨将着朴刀轮番大力轰炸，他都一一接了下来。不仅如此，更是一度顶着压力数度反击，若不是徐墨技高一筹还真就被他得手了。
  不过也就只到这儿了。
  下一回合，曾昌旋身一铲子搠出，直奔徐墨当胸。
  徐墨咧嘴，脚下一踮，跃了起来，手上朴刀一圈抡过，斜劈而下。
  那曾昌只察觉到眼前刀光一闪。
  “噌！”。
  ……
  “骨碌碌――”。
  一颗头皮发青的圆脑袋飞出两丈远，落地又多滚出一丈。
  “砰！”，徐墨落地站定，将朴刀一背又往前走了两步。
  “曾昌，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我记下你了！”。
  看着眼前还站着的无头尸体，徐墨感慨了一句。伸手抓过了那尸体手上还攥着的方便铲，掂了一下，约莫有三十来斤。
  后退离开那尸体两步，再环视周遭。
  徐墨对着那些家伙震声道：“现下你们寨主也没了？还有哪个要不听话吗？嗯？我周游到此，本不愿再造杀孽，哪儿成想，只说在此地盘桓一二，花钱置办了些吃食，结果夜里就被尔等寨子里的人马摸了过来。若不是我尚有些本事傍身，焉能还有命在？不深思则已，细想之下当真可恶！简直是岂有此理！今日我来此杀人，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该着你们让我出气！如此合情合理！哪个还有话说？”。
  一阵沉默，之后。
  “我有话说！”。
  “那就滚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