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标题章节
作者:玲珑心下生      更新:2021-05-07 20:21      字数:3331
  002、幺少爷
  听说侄少爷往后院跑了,老管家已经料想到,人八成是去了老爷子的卧房,心想着自己得赶紧过去,看看人怎个样儿了。这旁事可以先不过问,但人是必须先得顾好的,可不能让薛家再折一根主心骨了。
  没多时,老管家已经被小僮搀到了老爷子卧房前。撵散一众小仆后,老管家进到了屋里,这一进屋没先瞧见侄少爷,倒是先看到了胖嫂子,但见她扒着屏风,侧着身子,不停地往床那头探看。
  老管家一见着胖嫂子,心底的无明业火就腾腾地往外窜,他来到屏风旁,恶狠狠地盯着胖嫂子,忿忿然不可遏,给胖嫂子惊了个踉跄,忙不迭地跑出了房门。走了碍事的人,老管家才顺了气,他绕过屏风,近到床前,只是一眼,顿生哀悯。
  眼前人,一个没气,一个失魂,一个硬了身子,一个僵着体躯,一个躺着叫不活,一个跪着喊不动,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无不教人生怜。
  “侄少爷,侄少爷……老爷……老爷他已经……还请您节哀哪……”
  老管家跪在薛蘅身后,默默地磕了一个头,然后佝偻着身子,低声地对薛蘅劝慰道。
  “老爷与我有大恩,他这一走,老仆的心头也是……也是难受得紧……可逝者已逝,侄少爷您还得要顾好自己,万不可坏了身子……您还是同老仆先出去吧……”
  老管家受薛家照顾,也尽着心力回报着薛家,如今家里遭逢横祸,老管家比谁都知晓,要是没了主家人,薛家必乱无疑。原本最值得仰赖的许夫人,现在也倒了,这眼前的侄少爷,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再不可让乱子更乱了。
  宽慰的话讲了三四遍,薛蘅依旧无动于衷,老管家试着上前把人拉起来,可刚把手搭在侄少爷手膀子上,老管家就翻到在地,接着叮咣两声,人就滚到了一边,撞倒了屏风,打翻了饰器。
  “看吧,看吧,我就说疯了吧,他之前就是恁个把老娘推翻的!”
  原来老管家刚想把薛蘅搀起来,可没曾想被他猛地一甩胳膊,挨了一股急劲,这脚下没稳住,一个趔趄便跌翻在地。好在跟来的小僮还站在门外,见势不妙,立马跑上前把人给扶了起来,幸好人只是跌了一跤,无甚大碍。
  “嗨呀,侄少爷呐,您就别和老仆拗了,薛家这会儿乱着呢,您得站出来稳住这一家老小才是啊!”
  站起身子的老管家没有发火,也没多留意身上的伤痕,而是接着走向前,继续劝导薛蘅。
  “哎哟,我说管家爷,这人都疯了,你还劝什么劲嘛,干脆唤人来把他给绑了,免得再伤着人,要是……”
  “蠢妇你住嘴!”
  “嘿我说,你别拿好话不当听啊,我这刚进来的时候,那帮丫头小子们都说了,说啥……少爷刚刚过来的时候,是又哭又喊,张牙舞爪的,还把人给打了,喏喏,你过来瞧,瞧这门上的鞋印子,这都是动手时候留下的……”
  胖嫂子也是实话实说,薛蘅来时确是这般景象,几个小仆为了拉住他也确是挨了无名打。也难怪一众人都嚷着侄少爷疯了,这只有疯子才那么胡来,也只有疯子才那么大劲儿啊。
  “我警告你,少在这儿给我聒噪!你滚,赶紧滚,滚回你的灶房去!”
  “我不是为薛家好啊……”
  “够了!都给我闭嘴!”
  “……”
  正当两人掐得起劲时,薛蘅总算有了动静,他把头从老爷子的胸口移开,回首厉声喝住了二人。
  “侄少爷?快……快把侄少爷给扶起来!”
  收到话的小僮松开了老管家的手,绕过倒地的屏风和瓷器碎屑,近到薛蘅身旁把人扶了起来。这要说怪也怪,先前未让一人碰的薛蘅,这下却乖乖的由着小僮给搀了起来,还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桌前,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侄少爷,您还好吗?”
  见薛蘅一脸惨白,双目无神,老管家满心急切地问道。
  “杭叔,对不住,我……我只是……伯父他……”
  “少爷,您别说了,老仆明白,老仆都明白……”
  二人话还未说两句,已经泪下沾襟,老管家拍着侄少爷的背,任由他涕泗纵横,一旁的胖嫂子见此情形,竟没作声没作响地走开了,只留下房里呜呜咽咽的三人。
  这边表少爷刚从保童那儿得了消息,便忙从前院赶往后院。他刚入行廊,就望见一众小仆向这边走来。他迎上前,一把抓住了走前的一个丫头的手腕。
  “哎呀!放手,你干嘛?”
  “是我!”
  “是……是……表少爷,表少爷好。”
  “先别好了,我问你,你家侄少爷人在后院吗?”
  “在的,表少爷,侄少爷在老爷卧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啊,疼!”
  听见丫头喊疼,表少爷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手劲,忙松开手。
  “是这样的,表少爷,侄少爷他……他疯了。”
  “你说什么?!疯了?怎么可能?你敢在我面前胡诌!”
  “是真的,表少爷,你瞧我们几个这身伤,那都是侄少爷掐的。”
  后面的小僮看侄少爷一脸不信的样子,忙扥开了领口,露出一颈子掐痕。表少爷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薛蘅就是一个文弱书生,阔家少爷。平日里连骑马都不忍心多抽两下鞭子的人,今儿个是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他知道什么了?不能呀,我这边也才刚收到口信,他又怎会于我前头知晓呢?
  “快告诉我,今天明明是你家侄少爷的大婚之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人到底怎么了?”
  “不是的,表少爷,不是侄少爷怎么了,而是老爷怎么了。”
  “什么什么怎么了,我姨夫又怎么了?哎呀,真是要命,你,你说,你把话一气说通透喽!”
  表少爷性子急,又肩着大事要传,本来就着急忙慌了,可眼前的丫头还揪着话尾巴,紧说慢说也没道出个明白,于是他抬手一指,叫刚才接话的小僮回答。
  “我?哦哦,是这样的表少爷,今天一早,府里就有人在传,说老爷去了,我想侄少爷他……”
  “等等!你……你说什么……我姨夫他……去了?!”
  薛府门外,还在等着表少爷的小伙有些不耐烦了,他顺了顺马毛,然后于马前来回的踱步。由于时辰尚早,四下里都还没人,他一个人杵在街心,着实有些孤寂,加上冷风嗖嗖,一个劲儿往领子里灌,小伙也确是等的煎熬。为了少遭份罪,小伙把马拴在了薛府门前的石狮子的脚上,而人则跑到了薛府的门口,裹了裹青呢子大衣,然后同保童一般,就着台阶坐了下来。刚一坐定,他就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盒洋火,十指轻翻,嘴里便开始呼呼地吞云吐雾。
  这嘴里有了物什,心里就少了烦气,吧嗒吧嗒两口,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了。小伙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火星子燃到了烟屁股,才把烟头给弹了出去。也不知是本事好还是运气背,小伙随手那么一弹,竟把烟头给弹到了绑在石狮子身上的红绸子上,随即飘起了黑烟。心知惹了祸的小伙急忙跳将起来,跑到石狮子旁,连拍带打,才把火星子给熄了。
  “文秀,你小子又背着你老子抽烟,当心我到司令部找你爹告你去!”
  “谁?谁在那儿?”
  小伙刚把火星子熄灭,便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还很弱气,说男不男,说女不女。
  “你小子偷摸着抽烟就算了,你还放火烧人家宅子,你这是要挑薛家的场子啊?哈哈哈……”
  “老丁?老丁!你个贱人,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你了,等着挨揍吧你。”
  “哟嗬,杀人灭口了嘿!”
  被唤作文秀的小伙闻声望去,但见前方慢悠悠驶来一辆驴车,驴车上很明显能看出坐着两个人,其中驾车那人便是他口中的老丁,一个年岁二十上下,留着一头长发,扎着一条好似前清那种长辫儿的青年人。
  驴车行得很慢,像是拉着什么压称的物件,等到车子停在了台阶下,文秀才看清,只不过他的眼里已经充斥了惊恐之色,因为放在驴车上的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口方方正正的楠木棺材!
  “我他娘!老丁,你搬家呐你?”
  “你给我滚蛋,大清早的,说不来吉利话是吧?”
  “噢?你还知道这会儿大清早啊,你小子大清早拉着副棺材板这这这……招摇过市,你招晦气呐你?你别是得了失魂症,还没醒吧这会?”
  “怎么?这么中意我家的棺材板,改明儿我也给你拉一套过去,不要钱,兄弟我送你的,哈哈……咳咳……”
  “哦哟~瞧您老这身子骨吧,且留着自个儿用吧。”
  “咳咳……你小子……”
  “二位,话本无心,言多伤人,既是随缘,何必计较。”
  本来文秀已下到台阶,立在了驴车前,可他只顾着与老丁斗嘴,没曾留意老丁身侧的人,这会儿听见他开口,文秀才看向了他。
  坐在老丁身侧的人乃是一副道人装扮,身着青大褂,头戴五岳冠,背悬桃木剑,手拿太极尘,身子端端直直,举止潇潇洒洒,虽是二十来岁的面皮,却是六七十岁的腔调,细细端看两眼,俨然一副化外高人的神姿。
  “怎么老丁,你这天天同死尸打交道的人,也怕撞着鬼啊?还请位小道长为你保驾?”
  “……咳咳……文秀你可别识不得真主,人家道长可不是凡人,看到你身后的薛家大宅没有?这道长,我兄弟,薛家大宅的幺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