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玲珑心下生      更新:2021-05-07 20:21      字数:3149
  001、矛戊
  西北边陲的沙漠有个小镇,名唤“没落镇”,镇子以前很是繁华,曾吸引过数以万计的外人来此观瞻,算得上是塞外天堂。然而,后来不知怎地,大批的原住民慢慢地迁出了此地,仅留下了一些无人问津的休闲场所,再往后,这些个休闲场所也都破败了,外人也就不再来了,也就是自那时起,镇子的名字变成了“没落镇”,至于原先叫个啥,也再无人过问了……
  此时,在黄沙肆虐的荒漠里,一支驼队正在裹着风沙悠悠地行进着。驼队约有十一二人,除却一个趴在驼背上的瞧不清面容以外,余下的全都是大胡子,其中还有一个满面金毛的传教士。
  驼队走得很慢,但却走得很稳,骆驼一脚一步都踩得死死的,因而尽管风沙再强,驼背上的人也是岿然不动。随着驼队的行进,漫天的风沙也开始慢慢地消停下来,风沙一消停,太阳就显得愈加炽热了。
  趴在驼背上的那人,受了曝晒,难耐的动了动身子,重心一个没稳住,竟是连人带行囊一起从驼背上跌落下地,就着沙坡,一下滚出了十好几米,直至腰窝子撞到一块不算尖锐的土石,身子才收住了翻滚的势头,渐渐地停了下来。
  跟在跌落之人身后的大胡子们瞧见这一幕,赶忙秃噜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叫停了前行的队伍。及至驼队止住步子,两个大胡子才翻身下地,滑着沙坡去到了跌落之人的身边,预备将他拉起身来。
  可正当两个大胡子把手贴在那人的肩头之时,那人却陡然一个翻身,身手矫健地从沙坡上立了起来,接着稍一用力,便将两个大胡子给反摁在了身下,与此同时,两把匕首已经分别穿过两个大胡子的虬髯,滚热地贴在了他们的颈子之上。
  “你们是谁?老子的东西呢?咳咳……”那人把两人压在身下,哑着嗓子冲他们吼道。
  两个大胡子挨这一下,差点没吃一口沙子,好在其中一人反应较快,随着脖颈子的痛感传入大脑,他立马就叽里呱啦地叫嚷起来。那人听着大胡子的口音,眨了眨沾满黄沙的眼皮,这才发现两人竟是长着中亚人的面孔,登时就骂了句妈了个巴子,心想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我的朋友,你快快住手!”正当那人考虑要不要松开手,用打手势的方法与二人交谈时,头顶上却是传来了一句蹩脚的中文。声音在风沙里打了两转,等入到那人的耳朵里时,只剩下了“住手”两个字。
  那人抬首望向声音的出处,但见一个金发卷毛正顺着沙坡缓缓滑下,双手还在不停打着手势,像是在示意他住手。那人看到了卷毛,自然而然地也看到了卷毛身后的驼队,而一看到驼队,那人登时就傻了眼。
  骆驼们停驻在沙丘之上,静静地望着那人,而骆驼上的人也同样静静望着那人,只不过他们望着那人的同时手里还静静地端着火枪,枪口则是静静地对着那人。
  “我尼玛了个巴子,这……唉,矛不拔啊矛不拔,你是该着了得死啊……咳咳……”那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拿枪对着自己,立马卸了手上的劲,而后翻动着十指,伴着仓啷啷的声响,两把匕首瞬时插入了皮靴内衬的刀鞘,紧接着他便往那黄沙坡上一跪,做出了求饶的姿势。
  两个大胡子得了救,随即张大嘴巴呼出了三两口热气,然后翻转身子,抓着黄沙就向着坡顶爬去。大胡子们刚刚爬了一半,金发卷毛的传教士就已滑着沙子,近到了那人的身边。
  那人跪在热滚滚的沙坡上,呼吸着匍匐而过的热风,喉头开始不自觉地蠕动起来。他的嘴里很干,连嘴皮都已经皴裂了,虽然他认定自己是活不成了,但人体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搅动着舌头以求生出唾沫来缓解干渴。然而,未等他将口腔刮擦完毕,金发传教士已经把一个温热感十足的水壶丢到了他的面前。
  “朋友,你好,我叫阿瓦罗,我是一个传教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隔近了听金发传教士说话,其实感觉还好,除了音调有些奇特之外,一字一词也都能听得明白。
  那人捡起传教士阿瓦罗的水壶,也不致谢,也不客气,只是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将壶嘴埋进了嘴里。等过足了瘾,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后,那人才舔着皴裂的嘴唇,悠悠然地答道:“矛戊,人都叫我矛不拔,你也可以这么叫。”矛戊说着,便又饮了一大口,直至他感觉水壶快要过半了方才停住了嘴。
  沙漠里最忌讳的就是喝水喝个没完,因为一旦喝得兴起,很容易脑子一热将水全部喝完,从而断了自己的活路。矛戊常在沙漠里游走,自然晓得其中道理,所以他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想葬送了自己,尽管他在前一秒还想着死定了。
  “毛五?你在你们家排第五?”虽然阿瓦罗的中文说得比较好,但学识毕竟有限,因而他也不是很清楚矛戊两个字的具体写法,于是只得从脑海里摘借出两个相似读音的字凑合着使用,至于“矛不拔”,他更是不知如何作解,索性也就没问。
  矛戊没明白阿瓦罗的话,因为他自己压根儿也就没法确定阿瓦罗是否说对了他的名字,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和气力计较,于是只得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阿瓦罗看他点头,很自然地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心里又默默地给自己的中文造诣加了一分,而后他面带悦色道:“毛五朋友,你知道你是怎么到了我们的驼队里的吗?”
  “不知道。”矛戊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没落镇,途径一片沙海的时候遭了尘卷风,结果那贼拉精的骆驼居然为了逃命,把他给摔到了地上,害得他爬起身时已经来不及跑路了,最终理所当然地连人带行李一道被卷进了风暴里,等到他再才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经躺在了这里了。
  想到这里,矛戊便抻了抻脖子,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忽地发现自己的行囊正躺在自己的右下方,上头还连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则是盘在自己的腰上。
  矛戊想不起来绳子是什么时候系的,也想不起来是否是自己系的,不过他还是费劲地站起身,用力将行囊从坡下拖了上来。
  矛戊不知道自己的行囊是被尘卷风吹散了,还是被这帮大胡子给洗劫了,反正眼前就只剩下一个收纳袋连带一个手提箱。拿到了行囊,矛戊首先便是打开箱子去翻找自己的左轮手枪。枪是是美国货,是他花了好大的价钱才搞到手的,然而翻找了两下,他却是没找着手枪,末了只摸到了几颗子弹,可惜没有枪的子弹,作用实在不大。
  望着手里的子弹,矛戊心下有了定见,自己的东西八成是被眼前这帮王八蛋给洗劫了,想到这里,他又赶忙解开收纳袋,袋子里装有一些他的重要东西,其中就包括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
  矛戊解开袋子,从里头摸出一个铜制密码方盒。转动密码锁,打开铜盒,矛戊发现里头的东西全都完好无损,又是两下拨弄,铜盒的夹层也被开启,盛放在里面的照片同样安然无恙。
  把方盒和子弹揣进刚刚抖净沙子的衣兜,矛戊又摇头晃脑地骂了句:“妈了个巴子。”
  阿瓦罗懂得一些中文里带脏字的骂人话,但是不懂这些不带脏字的骂人话,于是客气地向矛戊请教他刚才所言是个什么意思。矛戊见他很客气,随即也表现出了客气,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妈了个巴子’就是‘我很好’的意思,是中国北方常用来打招呼的方式。”阿瓦罗听了点了点头,感觉又学到了很实用的东西。
  两个大胡子受了惊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的沙坡。返回原地后,余下的大胡子便朝着矛戊二人的方向叽里呱啦地喊了几句话,阿瓦罗听了,也回了几句,依旧是叽里呱啦地让人听求不懂。
  及至两边的人都停住了声音,上头的人收起了枪杆,矛戊才向阿瓦罗问道:“你们刚才在嘁喳些什么?”
  阿瓦罗听不懂“嘁喳”之意,但还是大致猜出了矛戊的意思,于是他很礼貌地将方才与大胡子们的交谈简单地复述了一遍。他告诉矛戊,说自己向那群人做了解释,你是个好人,刚刚的事只是误会,所以他们让我们赶紧回到驼队,要不然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没落镇了。
  矛戊一听没落镇,登时就打起了精神,他凑近阿瓦罗,说自己也要去没落镇。阿瓦罗听了,哈哈一笑,说早在驼队救起他之时,他就求着驼队带他没落镇,当时驼队看他身上没有武器,也像是个好人,所以才把他捎带上的。
  矛戊闻言,有些怔然,心想自己的东西难道不是被他们洗劫的,然而还没等矛戊思索出个头绪来,阿瓦罗已经爬起身子向他打了声招呼,慢慢地向着驼队爬去,矛戊见状,也紧了紧腰间上的绳子,随即跟上了阿瓦罗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