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一点也不高兴。虽然刚才他们胜了。
  “怎么了？”孟明扬下马来接她，就见她心不在焉的坐在马上，若不是手里的弓比较沉，可能刚才就被流火给颠下去了。
  “啊？”沈苏恍然，急忙下马，弓掉下来还砸到了脚。
  孟明扬伸手替她拿起来，这是怎么了？想要多问几句，身边还有其他人。
  他正想拉着沈苏回帐，一旁有千夫长过来：“将军，有件事需要您来看一下。”
  他正没心情呢，闻言直接沉了脸：“找你的直属将军去。”
  沈苏伸手拿过自己的弓：“我没事，你去忙吧，不要因为我来了就如何，顾城本来就看我不顺。我先回帐了。”
  孟明扬抬手，沈苏没看到，她已经转身回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她在想那个旗杆——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木茶，但不确定，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她有点不解，木茶不是有本事呢？为什么不给她递消息呢？而且他走的时候，说的是回不去南边了，话里话外还大有回不来的意思，那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吗？
  沈苏从罕如死的时候，就知道，她欠人太多，若是不死，她还能尽力弥补，但是一过了这界，她空有那么多想法。
  后面是漠城，然而他们的战场，却是离漠城还有百十里，两军都在野外扎营，她就不懂了，为什么不攻城？木茶要是再不回来，下次再打，那就该攻城了。
  一时想的有点多，头重脚轻了一下，差点摔了。
  扶着几案，沈苏就势趴下，把自己给团了起来。
  ————
  孟明扬回来时看到就是这个样子：沈苏蜷在地上，怕在矮几上。
  “苏儿。”他急忙过来把沈苏抱起来：“你这是——”
  沈苏一脸的泪。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把她抱上榻：“地上凉。”
  “明扬，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死，和我亲手杀人，是不一样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我真的不是个坏人啊。”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你说，木茶会不会是因为罕如死了，所以他不回来了？”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孟明扬还一身银甲没有脱呢，他坐着很不舒服：“他到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如果不回来，或许他就不再回来了，你也再见不到了，那就不用想了。”
  沈苏呆了一下，默默松手：“你果然……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明扬没有追问，而是去脱衣服，他有些饿了，只想要赶紧吃点东西，虽然心疼沈苏，但她那种感伤，他是没办法理会的。而且，今天虽然打伤了耶律珖，但他那边的人随时会偷袭，他也不能大意。
  沈苏睡了一觉，然后让人抬水洗漱了一番，默默去研究地图。
  两人各怀心思的过了这半日时光，沈苏还是自己想通的：时代如此，她不能这么计较，毕竟大局当前，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关键是，罕如的身份很尴尬，他是霄国人，属于敌对关系，纵然她是无心利用的，但在这些人眼里，却是真心该死，就算明扬不如此认为，也挡不住在侧的亲兵们。
  “明扬，为什么现在战场离漠城那么远？”她拿着地图，上面城池的位置标注的很清晰。
  孟明扬抬眼看她：“不伤心了？”
  “我没伤心，只是胳膊疼。”她搭了一下自己右肩：“那弓太沉，我还没适应，现在这么用，已经肿了。”
  他直接伸手按了过来，手感确实不对，然而这真的是她哭的原因吗？
  “我给你上药。”孟明扬起身，去拿了药膏过来。
  沈苏直接坐下，一点也不矫情：“你还没说呢。”
  “这要从一开始说起了，你忍着点。”他手上有劲儿，捏的沈苏感觉骨头都疼了，原本只是肌肉疼的，现在半个膀子都疼木了，她只好集中精神听他说话。
  “那个时候，我们确实是扎营在漠城外十里的地方，但是后来……”
  他们是真的那种报喜不报忧的，要不然怎么一个多月才上报一次胜利呢，当时沈苏还不解，现在全然明了：败仗都吃进了肚子里，又被耶律珖的人给偷袭的守不住营，只好往后挪。但是他们一挪，那边的大军竟然追出来了，一直把他们往回逼。
  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顾城之所以一直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孟明扬没打过几次胜仗。虽然都是将军，但孟明扬担的可是统帅，大军名义上都是听他所命的，虽然低下有些小动作，顾城也没敢他i明目张胆。
  只是到底不好管，而且孟明扬还没经验，虽然上阵杀过敌，一身气势渐长，但和那些老兵油子相比，他到底是个年轻的将军。
  沈苏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你觉得，我们乘胜追击如何？”
  “现在？”
  孟明扬捏着她瘦削的肩，白皙依旧，却有些失了圆润，瘦了很多。
  沈苏看着自己的肩膀上落下诸多红印：“你不趁现在，还有更适合的时间？玩偷袭，我们的马不方便，如果有机会，把他们的骆驼抢来，这不是今天的事，今天你就带人去打，留下两万挪营。”
  孟明扬很想问她是哪来的自信，但沈苏正在拉拢衣服，一抬眼对上他的，直接笑了：“你不觉得这是机会吗？就算木茶回不来，但他还是在那儿的，你不信他，难道还信不过我？”
  沈苏真是很相信木茶，蜜汁自信，就算她和木茶算起来只是泛泛之交。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眼就知道能不能做朋友，会不会一起走。
  她看着孟明扬，等他开口。
  他看了一眼钟漏：“现在已经傍晚了。”
  “初暮夜，遮血色。”
  沈苏给了他一个理由，不过她是捂着肩，示意自己不去了。
  孟明扬垂着眼想了一下，再抬眼，就带着一点星光闪烁：“我知道了，听你的。”
  说着，重新穿戴盔甲，出去整军。
  真的是听沈苏的，留了两万人马挪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