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踮着脚尖，扭着脖子，头始终朝向妖兽的方向保持警惕，如同被小孩子玩弄过的歪脖玩偶，动作机械，滑稽可笑。但现在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
  她和姐姐只是这里的两只蛇妖。本身就是低贱的种族，再怎么修灵术也不会有长进，自从崟尚渊回狩界了后，她们在现世的乐趣就更少了。妹妹叫小青，姐姐叫白素，她们喜欢人类的传说，向往人类的爱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青忍受着脚尖的酸痛，脚踝处的擦伤又活跃起来，传来痛感。
  因为喜欢人类的东西，所以她们被周围的妖怪所嘲笑。
  “姐姐，我马上就过来了……”
  白素曾今帮助过遭受偷猎者袭击的护林员，不过后来那个护林员因为顽疾就下岗了。
  饕餮的耳朵微微翕动，他开始转头了。
  “吼！”岁琥珀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尽管从尚未成熟的喉咙中听起来有些柔软。
  小青的脸和饕餮一起转向了这边。
  霖辰伸着脸，示意她赶紧将白素带走。他能感觉到岁琥珀的这一声吼叫，把牙爪相接的时间毫无疑问地提前了。
  面前的那张巨口再次张开，气味和咆哮一股脑地倾泻出来。霖辰伏在地上，忍受这双重的折磨，爪子不知道是捂住鼻子还是耳朵。“你可不可以闭嘴啊！”
  更为强烈的吼叫切碎阳光，饕餮的身子往后方缩了一下，似乎被震慑到了。
  白龙上前一步，龇牙咧嘴，“你再敢张嘴试试？口气就算了，出来恶心别人就是你的问题！别以为你是妖就可以不注重卫生了！你这样让面对的妖很难堪的知道吗？装什么一脸凶相，你想吓唬谁啊？”
  面对咄咄逼人的小龙，饕餮有些退却了。
  “你在害怕什么？你原来还听得懂妖话啊？听得懂妖话那你怎么干的全是些妖干不出来的事？你回答我啊！”霖辰向小青抛去一个暗示的眼神，继续向前压迫。这是气势上的战役，虽然霖辰不知道旁人的视角有多么诡异——三米多的饕餮在害怕一只还没自己前臂高的小龙。
  小青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姐姐的方向直奔而去。饕餮在霖辰的厉声下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子般步步退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小青成功连着袖子拽起了姐姐的手，开始生硬地拖着原路返回。
  “你凶啊！你怎么不凶了？刚刚不是还挺能耐的吗？仗着自己大欺负弱小的妖怪是吧？你来啊，怎么不欺负我啊？”身形娇小的白龙昂首挺胸，踩着笔直的路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妖兽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甚至能踩在妖兽宽大的爪掌上。
  “喂，你听见没有？”霖辰碰了碰他绷紧的肌肉。
  从上方传来一阵低吼，如雷云滚滚。
  “怎么不说话了啊？”霖辰得意忘形地开始拍打起来。
  “霖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了，你快离开啊。”岁琥珀扯着脖子，张大嘴小心翼翼地呼喊着。
  霖辰依旧满脸自信，高扬着脖子，蹬鼻子上脸开始肆意地抚摸，“哪有什么不对劲嘛，你看你看，不是很乖的嘛。”
  头顶传来一股窒息的味道，霖辰微微皱眉，却还是享受在这锅温水里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鼻尖被一团粘稠的液体包裹住。他抬起头，正好撞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的是中烧的怒火。
  饕餮把尖牙对向他。
  “那，那个，对，对不起……”霖辰缩回搭在他前臂上的爪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我只是觉得，大人身材魁梧，和蔼友善，所以忍不住就……”
  “吼！”
  霖辰吓得趴倒捂住耳朵。
  “霖辰，快逃啊！”
  头顶的罗网般张开，铺天盖地地撒下来，阳光瞬间被遮蔽，唾液如雨般淋在身上和周遭的草地。霖辰只是原地发抖，口中重复着“对不起”，被恐惧支配的他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岁琥珀窜起，然而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就来不及施展防御性的灵术。
  就像初次遇到岁琥珀一样，以为自己会被吃了呢。全身被恐惧的冰块凝结束缚，僵硬得如木偶，脆弱得如雪被，只需要上方的尖牙轻轻一触，便会破碎。每个活着的生命都很幸运，如此幸运的代价就是，脆弱得禁不起任何伤害。
  低吼的音波在耳边震动，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听清唾液在口腔打转的声音。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正是因为生命脆弱，才有守护的意义。
  “断空！”
  牙齿被展开的透明屏障阻挡住，淋下的唾液包裹下来，使得结界半球状的外壁轮廓可以显形。下方的霖辰依旧抱着头，将外界完全隔绝。
  饕餮的嘴被卡住了，确切地说是牙齿扎进了结界中，拔不出。
  “霖辰！快起来啊！”岁琥珀刹住脚步，望着僵持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只有牙齿吱吱嘎嘎的摩擦。以及结界在一点点崩碎的声音。
  有空气涌进了结界内，撩动着牙尖悬下的液滴，恶臭。但是，很清凉。残损的记忆中，霖辰想起了小时候在森蟒口下的经历。
  结界内的白龙周围钻出数根冰棱，将弱小的玫瑰保护在荆棘丛中。
  没用的。冰晶在长牙下就和纸片一样不堪一击。
  “不要攻击！”空地边缘的尖锐声音打断了岁琥珀的动作，小青跪在她姐姐旁边嘶喊着，“我们的灵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这样攻击只会让白龙的结界破碎得更快。”
  岁琥珀将刚刚抬起的爪子狠狠击打地面，泥土深深凹陷。“霖辰！快点逃开啊！霖辰！”
  呼唤声残弱在温度愈渐低下的狂风中。空地上的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十分寒冷了，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张巨口中呼出的白雾。
  冰棱开始膨胀，填满整个结界内部，已经看不见里面那个白色的身影了，然而肆意蔓延的裂痕已经覆盖了整个断空。
  饕餮的喉咙中爆发出一阵怒吼，冰晶颤抖，尖牙摆脱了束缚，脱笼之鹄般扎下去。
  “霖辰！”撕心裂肺的喊叫在冰晶中化为乌有。
  “呀嘞呀嘞。”从天空中飘零下一声叹息。
  岁琥珀只是龇着愤怒的獠牙，凝视着饕餮那副狰狞的嘴脸。
  “我说，那个傻子才没那么容易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