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紧握着袖中的匕首，双目紧紧盯着半掩的柴扉。
  楚云晟走进来，待身后的柴扉足以掩上，他便停了脚步。院外的士兵很是识趣地将柴扉掩好，并将包围圈向后退了好几丈。
  两个人相对无言，数日前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仿佛都随着元宵的烟火都烟消云散了一般。林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她心中已经有了隔阂，这隔阂是薄奚氏几百条人命。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喉咙发紧。她很失望，她从没想过，心中一直景仰的英雄原来是这样一个恶魔。或许，她还太年轻了，许多事，她还不懂得。在她眼中，世间万物非黑即白，好人不该作恶，坏人不会行善。其实她不知道，罗刹也有拈花微笑，普渡众生的时候；而天神也会有草菅人命、毁天灭地的时候。
  “将军……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林月打破了久久的沉默。
  当“将军”二字传入楚云晟耳中时，他的面色有一瞬的难看，但旋即恢复了他素日的冰冷模样，“你与薄奚氏非亲非故，何必处处袒护他们？难道你真要为了区区薄奚墨珏而伤了你我兄妹之情吗？”
  林月道：“你若真顾念你我兄妹的情分，就不该苦苦相逼。对你来说，留下薄奚墨珏一条性命就这么难吗？”看着楚云晟毫无动容，林月又道：“你问我为何处处袒护薄奚氏，我却想问你，你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陛下不分黑白，残害忠良，而相国便助纣为虐，罔顾人命，你则是他们手中杀人的刀。我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任由近乎叛贼攻入洛阳，这样的君，这样的国，拿来做什么？”
  楚云晟怒喝道：“住口！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何谓君臣父子？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月儿，你要怨恨我也好，要与我恩断义绝也好，我不能不杀薄奚墨珏。”
  楚云晟说这话时，林月见他眼里流转着光芒，“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到了这时，林月才知道“忠孝”二字在楚云晟心中是何等的分量。看来单单是说“情理”二字，是无法说服楚云晟的。林月虽然对楚云晟所做之事颇为不齿，但是眼下的情势，唯有楚云晟可以倚靠了。
  林月沉默低头半晌，忽然低声哭泣道：“大逆不道也好，不忠不孝也罢，我只是希望他能活着。若是……若是他死了，我独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林月眼中所含的深情，楚云晟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折磨了他十年的孽债，那是慰藉了他十年的温柔。楚云晟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可是，为何偏偏是薄奚墨珏？又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若是在薄奚氏未获罪之前，楚云晟一定会为她感到高兴，不论是薄奚府的哪位公子，都可为月儿良配。可如今，一个戴罪之人……说来，那日她来救薄奚墨嘉的时候，楚云晟心中就怀着隐隐的担忧，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好在林月最多见过他数面，想来此时情根未深……
  楚云晟一把推开了欲阻止自己的林月，大步跨进屋内。
  迎面寒光闪动，利刃袭来，劲风到处，简直让人呼吸都快要凝滞。楚云晟知道，这人便是救走薄奚墨珏的那人。那日自己一时轻敌，再加上对方有人暗中相助，这才失了手。这样的事，断断不能再有第二次！
  楚云晟正要出手，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嘶喊：“站住！”那迎面来的利刃也随着这声喊顿在半空，持刀的人看向门口，眉头忽然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