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慈忽觉眼睛酸涩，便用力眨了眨。
  今生我都不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言，但今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她依恋的在他怀中蹭了蹭，这种温暖怕是未来再也感受不到了。
  张老夫人的手术非常成功，没过几个时辰便安然苏醒。
  入目的第一人便是满脸憔悴的张作黎，瞬间泪水溢满了眼眶，口齿含糊不清道：“我的儿，你答应了?”
  张作黎笑中含泪，吻了吻她的手心。
  他瞧着转危为安的张老夫人，心中不曾后悔过用自己的幸福换了她的命。
  就算当初苏碧慈不率先开口，他怕是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在这两个对于他来说世间最重要的女人中间，至少苏碧慈是安然的。他可以用整个后半生向她恕罪，但他的母亲不行。
  当张作黎满心喜悦的冲到苏碧慈那儿时，瞧见的却是一间收拾干净，早就无了人影的病房。
  他心头一震，看着这没了人气的房间，像是想到了什么。
  护士递给了他一张折好的纸，道了句：“这是这间病房的苏小姐临出院前交给我的。”
  张作黎握着纸的手不受控的颤抖着，他呆愣的站在原地好久，才缓缓打开。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纸上娟秀的小字就写了这么两三行。
  张作黎眼眸颤了颤，踉跄着身子向后退去，最后颓废的靠在墙上蹲了下来。
  他咧嘴轻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一别两宽，好一个断不思量，好一个狠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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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风吹落枝头嫣然开放的梨花朵朵，白青似雪的花瓣纷纷扬扬。
  张家三子张作黎与苏家小姐苏碧慈离婚，另娶沈大帅家大小姐沈如娇的消息在东三省传了半月有余。
  终是于这个春意盎然、草绿花红的日子里，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这大帅家的女儿婚嫁，那排场自然是整个东三省都数一数二。几乎整个东北的家家户户都涌上了街头，去观赏这难得的盛事。
  全东北，也唯有苏家这一家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静悄悄的。
  悠扬乐曲中，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撒下，铺下一条唯美的花路。
  洁白的头纱被春风吹起，在空中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新娘穿着皎洁华丽的婚纱一步步踏上红毯，踏上这条通向婚姻的花路。
  张作黎站在那头，耳畔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放眼望去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可为什么就只有他笑不出来呢。
  他瞧着手捧鲜花，面含娇羞一步步走来的沈如娇，眼前一阵恍惚。眨了几下眼后，眼前的人儿便换了一个。
  头纱下那朦胧却熟悉的娇颜，让他的心不禁不为之一颤。
  苏碧慈像是瞧见他这一反应，垂头巧笑，更是嫣然笑着朝他快步走来。
  此刻，就是那手中最娇艳最出彩的那一朵也及不上她此刻的娇艳。
  张作黎记得她的愿望便是在这么一个万物新生、春色满园的日子里与他走入婚姻的殿堂，只是可惜那时的他们只有寒冬腊月那一个好日子可选。
  恍惚之间，新娘已经走到他的身畔，素手伸出，动情的唤了一声：“作黎。”
  张作黎听着这个声音，瞳孔一震，眼前的娇人化作雾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定睛瞧去，眼前哪还有苏碧慈的影子，唯有那个女人幸福娇羞的笑容。
  是了，今日是他与她的婚礼，不是与碧慈的。
  张作黎象征性的拉过她的手，机械性的转身。就像这一场傀儡的婚姻一般，他只机械的当个傀儡。
  牧师慈善的笑着瞧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开口问道：“沈如娇小姐，你愿意嫁给面前这位先生，不管贫困还是疾病，都相伴一生、荣辱与共吗？”
  “我愿意。”沈如娇这一声回答得轻快简洁，丝毫没有半分的迟钝。
  牧师笑了笑，转头瞧向张作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张作黎先生，你愿意娶面前这位小姐，不管贫困还是疾病，都相伴一生、荣辱与共吗？”
  张作黎喉咙动了动，嘴唇张了又合。就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吐出怎么却是那么的难。
  他的视线穿过牧师期盼的脸，看向教堂中央悬挂着的那个大大的十字。
  神啊，你就这么愿意听我这违心的话吗？
  他嘴角轻翘，似是在笑，只是这眼中却蒙上了一层雾气。
  雾气朦胧之间，他分明瞧见了苏碧慈那张苍白无血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唤出她的名字，却发现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镜中的脸和那张脸一点点的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窗外有人欢快的喊着：“张家三爷和沈小姐结婚啦！”
  苏碧慈手指微颤，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自己，手却拿起了一把剪刀。
  苏夫人在一边瞧着，已经将苏碧慈的意图看透了。她呼出声：“碧慈，不要！”
  “唰—唰—”
  剪刀一张一合，一缕缕青丝无力的垂落在地上。
  苏夫人带了哭腔，“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碧慈脸上没有一点的波澜，手上的劲儿愈来愈狠，下手越来越快。
  垂落在地上的那些青丝，就像是他们那些年廉价的爱情一样，在这锋利的现实面前，只有被抛却一条路。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混沌的视线终是变得清明。
  牧师又重复的唤了一遍：“张作黎先生，你可愿意？”
  张作黎嘴唇颤了颤，终是艰难的吐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沈如娇脸上的那些忧虑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她欢快的飞扑到张作黎的怀里，娇声道：“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做好你的太太的！”
  张作黎随着她的拥抱，身子晃了晃，像是根木头似的面无表情杵在原地。
  他缓缓闭上了眼眸，不愿意去看大家因为他一句话而欢呼的场面。
  他们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他们只会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泪顺着脸颊滑下，在棱角分明的下巴处又一次凝聚成小水滴，颤了颤，终是落下。
  沈如娇感觉脖颈一阵凉意，她疑惑的抬头，入目的是他脸上的一道泪痕。
  她娇躯微颤，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怒气溢满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