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不说话，孙霞也没办法，只好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张芸的头发细软，马尾辫扎了一天本就松松垮垮的，孙霞摸了几下就彻底松了下来，张芸一脸无奈，孙霞干脆把她的发圈摘了下来：“天冷就把头发放下来暖暖。”又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根，孙霞一时间感慨万千，张芸已经长得不低了，有一米六五，孙霞长得不高，生怕女儿遗传她，从小到大牛奶就没缺过，如今女儿长大了，她摸了一回头顶已经有些费力，又觉得女儿还是小小的好，小时候会刷懒暖呼呼的喊着妈妈要抱抱。
  如今走在雪地里还在暗中使劲搀着她，怕她摔倒，她才多大啊。
  孙霞吸了吸鼻子，想到今天问主任请假的时候差点哭出来，主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问才知道是家里孩子出了事，主任安慰她，让她别着急，学校没让家长立马过去就没什么大事。
  孙霞也想不着急，可自己的孩子出了事谁能不着急呢。更何况张芸从小都是不让爸妈操心的孩子，一直顺顺当当，乖巧地不得了，小区里的人每次见到她都会夸两句张芸的懂事，在学校就更别说了，哪一次年级前几里面没张芸的名字。
  这孩子还知道心疼父母，好不容易放个假还非要来店里帮忙，就连孙霞有时候都觉得自家饭馆油烟太重，太辛苦，张芸从来不说苦，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饭的张芸，点菜、擦桌子......他们两个谁看到都心疼，张芸倒还心疼他们太累了，开分店的时候还不同意。
  他们辛苦不算什么，只希望他们的宝贝女儿以后生活开心。
  本以为生活就这么简单又幸福的过着，结果班主任的一通电话把两人一下打懵了。
  他们女儿在学校失控大笑，根本停不下来。
  这么年轻的孩子发生这种事，除了压力太大情绪失控外没有别的解释。张远山和孙霞都很自责，最近在忙分店的事情，女儿又听话，他们就没有太注意，谁知道当头一棒把两个人吓得丢了魂。
  两人在校门口站了快一个小时了，向保卫处的大爷打听学生情绪失控的样子，大爷说了不少，他在这个学校待了一辈子了，没几年就会有一两个学傻了学疯了的孩子，听得夫妻两个脸色越来越白，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身上还不停地出冷汗。
  大爷看他们脸色猜着是不是他们孩子压力太大，劝慰一番，说是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这年头学历不是一切，让孩子努力就行，做家长的放平心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非得考个高考状元的......
  张远山和孙霞也不明白，家里从来没给过张芸压力，毕竟孩子一直都优秀，他们敢说他们就没逼着张芸学习什么的，反倒是经常劝她出去玩玩，别天天刷题。
  可张芸还是情绪失控，张远山和孙霞束手无策。
  两个人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带着张芸回家，给她做一大堆好吃的，说些心里话，让她别焦虑，高考这事重要但也不是人生的全部......
  张芸吃得肚子滚圆洗完澡睡觉之后，孙霞还去看了两次见人睡得香甜这才放平心态，回到房间说起让张芸留学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早就在准备了，家里的钱不是不够，只是一旦留学不仅仅只是初期消费，还有后期源源不断的投资，他们当初连让张芸读个好的私立高中都得三思，如今张芸的状态让他们下定了决心。
  国内的教育环境实在是太压抑了，如今他们开了分店，家里的存款也够，等着先把张芸送出去，他们两个再努力一把，再开一个分店也就能勉强供得起张芸。
  把张芸送去学校，张远山和孙霞两人赶紧把家里的长辈叫来说了一番，两家老人都不同意把张芸送出去，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国外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去的地方吗？而且张远山和孙霞谁都不能陪着，毕竟还在体制内工作，家里还有老人和生意。
  张远山眼睛通红说着张芸情绪失控，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两家人都有当过老师的，一辈子里面肯定知道一两个典型案例。
  点了一大桌子菜，没几人动筷，最终还是同意了张远山的决定把张芸送出去。
  张远山下了决定，家里马上就找关系想要把孩子送出去，只是没接触过这些，进程缓慢，张芸月底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似乎有些乱，爸妈的状态也很累的样子。
  张芸抿抿嘴，以为父母在为分店忙活，知道父母是为了她有更好的生活才这么忙，晚上吃饭的时候又劝了两句，张远山不小心说露了嘴。
  张芸一脸震惊：“家里想让我出去留学？”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当初她升学家里钱不够就没去私立中学，怎么现在一下要出国了？难不成家里中了彩票？
  孙霞白了张远山一眼，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我们是觉得国内教育压力太大了，出国的话轻松一些，也能镀一层金。”
  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缓解了张芸的震惊：“可我都要高考了，现在出去吗？那我还高考吗？”
  “那就看你。”孙霞笑着道：“你要是想考就考，不考就不考，正好出去看看，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国家，我们给你安排学校。”
  张芸：难不成真中彩票了？还是亿元级别的？
  “我不去。”张芸放下扒拉干净的碗：“我在学校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高考吗？现在出去多亏啊。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我同学说了外国的菜可难吃了。”
  “你这孩子。”张远山假装瞪她：“光想着吃，叫你出去学习的，外面的国家说不定多好看。”
  张芸接过妈妈盛的一碗汤：“那我也不去，我们国家也很好看，我干嘛非得去国外看月亮啊。”
  张芸看出家里对这事很坚决，但她也很坚决，她不想出国。
  出国之后确实可以远离这里的一切，但她也会远离她的世界，她不想。
  “而且出国多费钱啊，我不想花钱。”张芸抱着小碗趴在桌上可怜巴巴道。
  手立刻呗敲了一下：“赶紧起来，桌子上都是油。”又笑着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现在出国没以前那么费钱了，家里的钱够得。”
  “够也不去。”张芸吹吹自己的手：“妈，都红了。”
  “反正我不去。”
  张芸态度坚决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按着她情绪失控的状态，她应该逃避的，可她就是不走，家里人也没办法，虽然没再为她奔波这事，但赚钱的速度还是照旧，就怕张芸等着改主意了，就能用钱打通一条路。
  寒假前的最后一个月明显紧张起来，大考小考接连不断，每节课下课后的粉笔灰能把张芸熏得直咳嗽，班主任担心她身体硬是把她调离了讲台边，问她想和谁一起坐，要不要再和徐程一起坐？
  张芸忍住脱口而出的不要，假装淡定的摇头：“老师我一个人习惯了，我能自己一个人一桌吗？我不近视，坐到最后面就行。”她也想直接淡定的说没这个必要，可他曾经是她很好的朋友，说好的放下，她一个普通人又不是神仙，哪能说不在乎就真的完全没反应，只是她能忍住就证明她在逐渐远离那些记忆中的人。
  这倒不是不行，毕竟现在的桌子都是一张一张的，同桌也是两张桌子放在一起，班主任想了想就点头答应。
  回到教室班主任再次确定她没近视，就开始按照成绩重新调桌，张芸第三个进去站在最后面，待到人都选完之后就是搬桌子。
  工程最大的就是张芸，不过她进来的早，直接把自己的桌子清空，待到搬桌子的时候一马当先直接抵达新位置。
  几个没换位置的同学赶来帮忙，张芸也笑着感谢。
  李然没换座位，看到堆在讲台边的一大堆书，想着要不要去帮忙，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几个同学已经过去了，徐程也跑了过去，地上还有最后一堆书，正要弯腰的时候，张芸把书搬了起来，一张纸都没留下。
  她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李然本来还在遗憾自己的速度太慢了，看到这一幕反倒庆幸自己没去，没去就不会听到这一句话，就可以假装两人还是曾经好朋友的关系。
  遮羞布被扯了下来，徐程是愤怒的，凭什么？自己来帮她还要被埋怨？
  当她挺直的腰背不再是走向他；当她摇曳的马尾辫不能再被他任意□□的时候，徐程突然明白：他和她渐行渐远。
  他看着她谢谢同学，从抽屉里拿出早上在外面买的小零食，有和同学分享来的时候见得小猫小狗，他想，她应该是在说小巷子里的那只她起名小哈的斑点狗，每次她播车铃的时候，小哈都会摇尾巴......
  只是听到这些的，不再是他了。
  他们不是没有交集，吃饭的时候，跑步的时候，问题的时候......他们会说今天你吃的什么啊？有没有推荐？会说今天跑步的时间好长，耽误了写一篇英语阅读的时间；会在老师让张芸教他解题的时候，她会一直教他，直到他点头表示自己会了。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他的世界已经有人代替了她的位置，甚至比她更适合他的世界。
  他竟然觉得这都是应该的，仿佛在属于他的童话故事里，她本来就该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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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上，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