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阁溪进入白府前，已是筑基后期，三月过去，在门内充裕灵气的包裹中，他终于触及筑基期最后一层，筑基巅峰的边缘。
  于是他睁眼，停止心诀的运转。
  筑基破境与炼气期截然不同，只是丹田内灵力累积远远不够，更需要合适的契机。
  或许是午后一杯清茶，或许是剑下一颗人头。
  修士破境的契机大相径庭，寻找真正想要的并非容易之事。
  三月前，魏长老对四名新晋弟子定下半年后的境界要求，却没有规定温阁溪，因为以他的年龄，修为已出乎意料得高。
  入门前期，长老对弟子的修行要求，是依据资质与心性做的推断。
  然而温阁溪的两项成绩将将及格，本身修为却高得离谱。
  若真以入门试成绩衡量，他从筑基后期进入筑基巅峰，少不得需花费三四十载。
  但他只用了三月，便无限接近。
  另一位不能以此衡量的怪胎，此时便坐在温阁溪临近的床上。
  魏长老对白过也未提出要求，因为他见识过这位沉默寡言的弟子是如何勤奋。
  且不说在风长老的洞府中，而后回外门的小舟里，白过收好青云弓与灵石后，分秒必争，直接在船上开始修炼行云决。
  “此子境界可期。”
  三月以来，温阁溪好歹睡过六次觉，吃了三顿饭，也去镜湖散步了两回。
  白过不同。
  三月之前，他便以这个姿势，坐在同样的位置，再没有动过。
  所以他的头顶盖了一层不深不浅的灰。
  至于白过的境界，在温阁溪两次三番的惊讶中，已逐步来到炼气八层。
  炼气八层！
  同一时刻的天才少年邵凯，也不过炼气五层。
  初始三月，五层攀升，内门弟子纷纷传着邵凯的傲人天资，更有甚者将他与万年前的叹夕真人作比较。
  魏崇对此有所耳闻，欢欣之余，更加震撼。
  他欢欣邵凯比预期还好的进步，更震撼白过完全超出预期的速度。
  几日前，他来过弟子舍，灵识依旧无法查知白过的修为，只能询问温阁溪。
  “他破境时你也在吧，说说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刚炼气八层。”
  温阁溪回话魏长老时，语气缓慢，显然他也很难相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魏崇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打扰，匆匆离开。
  消息第一时间走进内门，传入风长老耳中。
  魏崇得到的回复只有四字：切莫声张。
  而后温阁溪也被下了封口令，他因此获得三百颗灵石。
  魏长老时时都在思索，府主是否后悔收邹洋为徒——定然不会，因为邹洋放到任何门派，都是唯一骄子的存在。
  他在意的，是府主是否后悔收邹洋为关门弟子，因而不能再将白过亲自收入名下。
  三月前与风长老的谈话，魏崇揣摩许久，怎么也想不明白，白过如此惊世的修行，与叹息真人的飞升失败有何关联。
  难道，二人都太过惊艳，惹得老天妒忌，所以断去成仙的法门？
  魏崇不敢细想其中隐秘，只按风长老的要求，面上一切如常。
  按照新晋弟子的培养规律，三月过后，镜中白府将派遣他们进行第一次外出历练。
  修行本质是修真我，然不见众生，何以见真我？
  因此，对几乎所有修仙门派的修士而言，去神州大地历练一番必不可少。
  温阁溪腰间的弟子玉佩收到魏长老的召见讯息，于是以灵识传音叫醒白过。
  “白师弟，长老让所有弟子前去观湖楼。”
  白过睁眼，抖落睫毛上的灰尘。
  身上的白色衣物纤尘不染，是蓝雾公主为他在聚宝阁买的那套避尘衣。
  白过食指伸出，行云决自指尖流转，化作无形之风，从发梢穿过，扫开其中尘埃。
  他看向温阁溪，眼里的意思明确：为什么打扰我？
  温阁溪摸着胡须，笑道：“不是师兄有意打断你的修炼，而是三月已过，咱们需要外出历练了。”
  白过此前不知此事，温阁溪介绍道：“自我修炼在心性上贴合斩断外物之境界，灵力积攒迅速是其优势，但闭门造车是其劣势。所以长老会派我们出去历练，看看世间，对日后的破境大有好处。
  “此外你也知晓，三月后是外门弟子比武。我们这些新人窝在门中，斗法经验太少，因而这回出去历练，为百姓斩妖除魔，也是为比武做些准备。”
  白过点头。
  他在两月前开始参悟法决九珠连箭，这份秘籍的描述看似复杂，而他只用一眼便明白了。
  看行云决时，白过也是如此，没有丝毫理解障碍。
  他以为修士大抵如此，却不知温阁溪参悟白府新得到的心诀用了整整七日，才开始运转第一个周天。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曾被仙人抚顶。
  或者说普天之下，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碍于境界，白过只修炼成第一箭，其威力非同小可，只是他还没有射出一箭的机会。
  此番外出历练，机会便来了。
  温阁溪走在前方，轻车熟路，白过随他走在后方，低头不言。
  “师弟为何看着兴致不高？”
  白过没有回答，他正在缓慢运转行云决。
  与打坐冥想时不同，行走中，心诀的运转速度极为缓慢，身外的灵力与丹田的感应变得微弱。
  施展弓法的灵力来自体内，激烈的战斗中，心诀运转很快，是指体内灵力的流速很快。但修行吐纳，吸收外部灵力的速度，却变得奇慢无比。
  临近观湖楼前，白过停下行云决，这一路走来，体内吸收的灵气微乎其微。
  看来若想时时刻刻修炼，他还需摸索出一套全新的吐纳法决。
  “就等你们二人了。”
  楼前，魏长老身旁已站着赵灵言、黄缨与洪川三人。
  三月前，赵灵言接连遭受从未受过的打击，情绪一度萎靡。而此刻，他玉树临风，满面春风，看来是修行进展十分不错。
  “白师弟，你现在境界如何？”他往前一步，朗声问道。
  这些时日，赵灵言奋发图强，刻苦修炼，更从内门母亲手中拿得诸多天材地宝。时至今日，他的修为已达到筑基中期。
  原本魏崇给他的要求是半年摸到中期门槛，但他却突破自我，一鸣惊人。
  与邹洋在内门的传闻类似，赵灵言俨然成为外门弟子口耳相传的新一代领军人物，更有甚者，说他在比武之后便可直接进入内门。
  这些流言传进赵灵言耳中，令他重拾信心——他果然还是天才。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曾经使魏长老惊诧连连的白过，到如今又有何成就。
  在他想来，外门只传说他的事迹，而非白过，说明后者的修行并不如他惊才绝艳，怕是早就泯然众人。
  他并不知晓，白过的修为被下了封口令，外门仅有两人知晓，一是魏长老，二是室友温阁溪。
  毕竟白过不像赵灵言，三月中时时出现在门中各处，与弟子才俊招摇来往。
  因为母亲是内门长老，权势极高，赵灵言在外门如鱼得水，通常所过之处，一呼百应。
  按捺不住内心的膨胀，他在见到白过第一眼时，便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然而，他却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噗嗤。”
  温阁溪看着赵灵言，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