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洋是被四娘的声音唤醒的，此时离天亮还早。
  “邹哥哥，起床没有？”少女站在门口的草垛外，哈着秋晨微冷的白气，朝屋里喊道。
  邹洋睁眼，闻到大白馒头的香气。
  白过蒸好馒头，扔到他手中。
  “吃。”
  “你的伤真好了？”邹洋感受到手中馒头的温度，咬了一口，“都可以做饭了。”
  白过点头。
  “原来修行者都这么厉害。”
  “哥哥，起床没？”
  “诶，起来了，你先进来。”邹洋啃着馒头走出去，将草垛推开，让四娘进屋，“你怎么来这么早，天还没亮，当心别着凉了。”
  四娘狡黠一笑：“爹不准我和你一起去白府，所以我偷偷先起了，过来找你。”
  “那你吃了没？”邹洋忙问。
  四娘摇头。
  邹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给她。
  四娘也不嫌弃，拿过来开心地咬了一口：“唔，好软。”
  “你喜欢就好。”
  “邹哥哥，你这屋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什么烧焦了？”四娘闻了闻，忽然看见白过，又道，“他是谁？”
  邹洋笑：“我之前跟你讲过，他就是那个在驿站门口讲故事的小乞丐。”
  焦味是邹洋昨晚烧稻草留下的，为了掩盖屋内的血腥气。他并非深思熟虑，只是在血腥味里无法入眠，才有此举动。
  “小乞丐？”四娘好奇地打量着白过，“他生得这么可爱，皮肤比我还白，穿得也好看，怎么会是小乞丐呢？哥哥你可别骗我。”
  “小白，你说，你是不是小乞丐。”邹洋喊道。
  白过点头，熟练地熄灭柴火。
  “真哒！”四娘笑着跑过来，拍着白过的肩膀，“你最近讲的那个变成蝴蝶的故事，可美了。还有别的吗？”
  白过说：“没了。”
  四娘笑容一滞，也不在意，又道：“你今日也要去参加镜中白府的弟子入门试吗？”
  邹洋接话：“没错，你们等我洗把脸，然后咱们就出发。”
  三人出门时，东方泛着紫白。
  头顶上，偶尔会看到各种色彩的光一掠而过。那些都是结丹以上的修士，踏着法宝路过。
  白府招收弟子只有一个要求，未满三十岁。
  修行界里三十以下结丹的修士凤毛麟角，今日天上那些飞来飞去的，大都是陪同自家小辈的老人。
  还未见日出，白城却难得的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里，人群熙熙攘攘，其中大部分是城里及附近区域三十岁以内的年轻人，许多还有家人的陪伴。
  另一部分，是从更远的地方徒步过来，以求仙道的外地人。
  其中不乏神州大地上，其他门派里的年轻弟子。
  因为限制只有年龄，别门别派的修士想入白府也是允许的。若真能进门，自然不再所属原本的门派，而是成为白府的外门弟子。
  “邹哥哥，我们还是来迟了。”四娘在人群中边走边跳，想看看前方道路还有多少人。
  邹洋道：“怪我，起来得太迟。”说着他打了个哈欠。
  昨天因为张老爷子与风大汉的事，他思虑过重，直至三更半夜才勉强入睡。
  三人好不容易挤到通天桥上，桥两边临时架好了一人高的围栏，防止有人掉入府南河里。
  白府的弟子就在桥的另一头分开站着，足有上百人。
  人群需要找到其中一位进行名字登记，然后在河边排队等候，分批次进入府中。
  镜中白府十年一次的入门试，天底下几乎所有可以赶过来的年轻人，都赶过来了。
  毕竟五大仙派中，唯有白府给普罗大众这个机会。
  入门试将持续近半月，第一日大都是本地人。
  整个白城的北边都是人海，这半月是城中商家十年一遇的佳节，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那些皇亲贵胄，或是名门里的小辈，倒不用走通天桥，而是直接至府南河上游，凭邀请函入府。
  四娘又跳起来看了眼通天桥前方：“人太多，都走不动了，不晓得咱们还要等多久。”毕竟从昨夜开始，就有许多百姓前来排队。
  白过道：“见了白府弟子，玉佩给他。”
  邹洋恍然，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然后就不用排队了？”
  “大概。”
  日上三竿之时，三人终于挤到一位白府弟子跟前。
  邹洋深吸一口气，将玉佩摊在掌中，问：“这位……师兄，我们能先进去吗？”
  这位弟子本来提笔准备记录名字，抬头看了眼淡青玉佩，立时笑道：“师弟有些面生啊。既然是你带来的，现在便先进去吧。”
  “他居然也是白府弟子？”
  三人旁边，人群注意到了此景，纷纷惊叹：“原来弟子可以带人先进去。”
  “咱们要是也认识为府里的仙师该多好，我腰都站疼了。”
  “可不是，第一天太挤了，早知隔几日再来。”
  “听说还要排两个时辰……”
  在人群羡慕而敬仰的眼神里，邹洋羞涩地往白府大门走过去。
  四娘一边得意，一边惊奇：“邹哥哥，你怎么可能是白府弟子？玉佩你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杀了人，需要进入白府找个庇护，邹洋或许会把玉佩赠予四娘。
  但此物到底是白过给他的，他不能慨他人之康：“这是小白给我的，你不知道……”说着他压低声音，“他其实已经是修士了。”
  四娘惊呼一声：“修士怎么可能去当乞丐？”说完她赶忙捂住嘴，呆呆看着白过，像是看着什么了不得的生物。
  “他昨天刚成为修士，之前真是乞丐。”邹洋解释道，虽然他也不信，但白过这么说，他只能这么认为。
  两人说话间，三人进入白府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石子道，笔直通向远方。
  而道路两旁，是碧绿的滔滔竹海。
  风过竹林，阳光摇晃，叶片奏音，让每个进入此门的人立时宁静下来。
  门后站着数十位府中弟子，皆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当先是位约二十五六的美丽女子，见三人进来，道：“你们一齐随我来。”
  白过道：“他有玉佩。”
  “哦？”女子停下，看到邹洋手中的玉佩，抱拳，“我是外府弟子，梅痕，不知师弟怎么称呼？”
  邹洋一愣，忙学着回礼：“我叫邹洋，见过梅师姐。”
  白过又道：“他祖先是白府前辈，弟子玉佩是魏崇长老给他的。”
  梅痕于是了然：“原来是府中前辈的后人，那这枚弟子玉佩只是暂时的凭证。邹师弟依然需要和我们进行测试，查验修行资质。”
  四娘举起小手，问：“梅师姐，什么样的资质才算过关呀？”
  梅痕微微一笑，语气傲然：“自然是万中无一的资质，才算过关。不过邹师弟放心，有玉佩，无论资质如何，能够修行便是本府的外门弟子。”
  邹洋却不知，对凡人而言，能够修行这一最低要求，已是百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