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远走到凤敬深身边，出声唤回了沉浸在回忆里的他，也打破了莫名其妙的沉默氛围，“王爷，她就是黎王府的黎五小姐，也就是两年前杀了东阳县令和永安候嫡子的人。”
  “她身边的人是呦呦山沈族的侄孙，名叫沈一行。”
  沈一行？他叫沈一行！？他知道的他可不是这个名字、这个身份！
  凤敬深看着与黎久蔚站在一起的沈一行，只觉无比刺眼。
  凤敬深又想到，两年前、恩情这种字眼，无比肯定沈一行对黎久蔚心怀不轨。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人面前，看似平静淡定的眸光扫过黎久蔚，最后落在沈一行身上，嘴角勾起邪气的笑意，“你或许不知道，本王于三年前，曾在明昭国明京见过你。”
  这片大陆有三大强国，乃名列第一的明昭国，第二的幽承国，以及第三的凤升国。
  各国之间虽有明显的等级排序，但国力之间相差并不多，故三国之间虽有不少摩擦，但并不存在哪国能欺压了哪国。
  沈一行眼皮一跳，凤眸一瞬间变得幽暗，“我并未见过端王，端王认错人了。”
  凤敬深笑容愈发肆意了几分，不承认？看来是没向久久坦白过身份了。
  凤敬深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的确没见过本王，一来，当时本王易了容，与现在相距甚远，二来，本王只是在赵丞相寿宴上见过你，淹没在一众身份不高的人中，你没见过本王实在正常。”
  凤敬深顿了顿，又轻飘飘地扔下一颗雷，“本王说得对不对？明昭国太子，明行意殿下？”
  明昭太子！明行意殿下！
  许长远和金笑嫣面上难掩惊色，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黎久蔚身边像个护卫的沈一行，脑子被这个信息炸得嗡嗡作响。
  细细也惊了：什么？小疯女我没听错吧？沈一行是别国太子！他叫明行意！？真的假的？
  黎久蔚宛如黑珍珠的眼眸里闪过诧异之色，面无表情地看向沈一行，眼神冷漠：老实交代。
  沈一行头一次没回应黎久蔚看向他的视线，线条明媚流畅的凤眸不再温润清澈，有浓浓的暗色席卷而来，闪耀着锋锐利光，直直鄙视着凤敬深的眼睛。
  凤敬深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两人眼神无声交锋，沈一行气焰愈发强盛，凤敬深嘴角的弧度却渐渐沉下。
  黎久蔚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沈一行……不对，是明行意，果真是欺瞒了她。
  他一个别国太子，出现在凤升不说，还用呦呦山沈族长侄孙的身份在凤升生活了两年，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且一定还是个能给他带来巨大好处的目的，他能牺牲至此？
  黎久蔚想起她在呦呦山的日子，又否定了明行意在凤升生活两年的说法，她在山上经常闭关，短则一月，长则三四个月，谁能说他在她闭关的时期内就一定在凤升？指不定他回了几次明昭国，又掐好时间赶在她出关的那天出现在她面前！
  他如此苦心积虑地维持沈一行的人设，还真是不容易啊！
  黎久蔚讽刺地想着。
  若不是因为呦呦蛊的存在，她现在就把沈一行打个半死，再一脚踢开！
  奥，不对。
  黎久蔚突然又想起，明行意其实还隐藏了他的实力，就算没有呦呦蛊，她也很难将他打个半死！
  呵呵呵。
  黎久蔚扯了扯嘴角，无声笑了笑，笑意无端地瘆人。
  冷冷剜了一眼明行意，黎久蔚闪身离开。
  明行意和凤敬深一愣，见正主走了，两人释放起对对方的恨意来，愈发地肆无忌惮！
  凤敬深出言讥讽，语气幸灾乐祸，“明太子，你好本事啊，能将久久气走。”
  明行意冷笑，“端王，你也好本事，竟容手下之人将久久迫害至此。”
  凤敬深脸色阴沉，他若知道久久就是黎五小姐，怎么可能会让人找黎王府的麻烦？
  可事已至此，他想辩解也有心无力。
  “本宫不比端王悠闲，还要去哄久久，告辞。”
  明行意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凤敬深笑意阴冷，袖中的手暗自攥紧。
  许长远这时候要再看出凤敬深对黎久蔚的维护，他白当国公府世子这么多年！
  金笑嫣低垂着头，心中嫉妒的酸水不断往外冒，两个男子，一个一国亲王，一个一国太子，皆对黎久蔚用情至深！
  凭什么？她到底有哪里好？
  ……
  明行意在路上并没有追上黎久蔚，而到了黎王府后，黎久蔚径直去了晨曦院，强行和黎王妃睡在了一起，这举动的意思对明行意来说很明显——不想见你。
  明行意站在浓浓的夜色中，望着紧闭的门扉苦笑，精致无双的脸庞上神色木然，心底满是无奈和不知所措。
  ……
  第二日早朝过后，凤敬深求见了正昌帝。
  御书房里，正昌帝端坐上位，深邃犀利的眉眼静然，无声翻看着奏章，有意晾着凤敬深。
  而凤敬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手上一顿。
  “父皇给儿臣七日时间，儿臣会将秋暝宫献给父皇。”
  正昌帝眼底闪过冷光，冷静审视着眼前这个他最出色的儿子，“你这是承认了。”
  “无所谓承认不承认……儿臣自知受父皇猜疑，无论儿臣说什么，父皇都不见得信，那么儿臣就做能让父皇心悦的事，既然秋暝宫的势力是父皇的眼中钉，那儿臣就将它打压了交给父皇，随父皇处置！父皇还猜疑儿臣拥兵自重，生出异心，那么被削王位、分兵权，儿臣也绝无二话。”
  凤敬深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正昌帝面无表情，气势更冷了几分，放下了手中奏章。
  “你倒懂得以退为进。”
  凤敬深神色不变，笑容斜肆，“父皇英明。”
  明明是一句好话，正昌帝的眉头却狠狠一皱，盯着凤敬深脸上的笑，觉得他这话很是敷衍，或许又有几分讽刺。
  讽刺什么？讽刺‘以退为进’的话说得不对？他这样主动示好，难道不是想让自己少罚他几分？
  正昌帝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冷冷道，“既如此，就照你说的处理……秋暝宫的势力给朕，将你军中其中两营将士交给云浓。”
  凤敬深笑着再次说了一句，“父皇英明。”
  这一句真诚了许多。
  “儿臣告退。”
  正昌帝看着凤敬深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正昌帝闭眼向后倚，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握放在腹上，良久，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嗓音浑厚低哑，“陈宁，老七已远远胜过他的兄弟们了。”
  无论是眼界、胸怀、心性、能力，还是势力……
  能轻易舍弃秋暝宫，轻易被他分了兵权，可见他并不多在乎。
  否则，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能完全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也能尽量减少损失，绝不会如今日这般损失得如此重。
  侍奉在一旁的陈公公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因为他清楚此时的正昌帝并不需要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