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假惺惺
  扫荡报！扫荡报！中央军在山东大败共军，歼灭五万人！
  大公报！大公报！16日中央军第74师在山东被共产党军队全歼，师长张灵普及以下官兵无一幸免！
  申报！申报！政府发布新令！《维持社会秩序临时办法》，严禁10人以上的请愿、罢课、罢工和示威游行！
  大街小巷卖报的声音，此起彼伏，随时都有各种新的消息传出来，让城里的人们全都处于人心惶惶之中，根本就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当然，在城里的工人们跟学生们，以及商铺的商人们都已经聚在一起，举行游行示威，要求要上课，要工作，要吃饭。
  我的个天啊！一边在撒谎，一边在强压民意，这还怎么打仗，还想消灭共产党，简直就是在做梦啊！
  休假的这几天，看到和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让陈伯康真正的感到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感觉，更加的迫使他要尽快抓紧时间做出选择。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他立刻中断了休假，是毛人凤让他立刻去见他。
  “伯康啊，有个事需要你到北平去几天。”
  “局座请吩咐。”
  “你先看看这个。”
  从毛人凤手中接过一份电文稿，这是一份已经被破译了的电文，是关于驻守在北平的傅作义的部队的事，电文中说他们部队最近急需炮弹、子弹，希望能从司令部调派一批运送到保定。
  这是一份很平常很正常的电文，陈伯康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也没有值得怀疑的，更觉得干嘛要让自己去北平，难道就因为一份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电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传出去对保密局的名声可不好。
  “你知道这个电文是从哪来的吗？”毛人凤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停顿了一下，严肃的说：“是在陕北共产党撤退时，在他们遗留的废弃的文稿里发现的。”
  “啊！”陈伯康失声叫了出来，毛人凤对他的失态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不失态那才叫奇怪呢。
  这种平常不过的日常电文，粗粗一看根本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只要知道了电文的出处，再思考一下，这种电文竟然是在敌人的手里发现的，那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而且这份电文在对方手里，很可能同样的也认为只是一个普通电文，不是很重要且绝密的电报，故而在撤离的时候，将其归类放置到可有可无的情报中去了，也没有进行重点销毁。
  “可是为什么是我去北平呢？我一没有职务，二又年轻，局座这样安排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啊？”
  “呵呵，你自己都这样想，那他们也会这么想的！哼！正是因为你年轻，不显眼，才要你去。”
  陈伯康很不是滋味，敢情又是把自己当做枪来使唤，冲上去打头阵。可如果就这样赤条条的去，面对北平的马汉三，怎么可能斗得过。
  “伯康，不用担心，”毛人凤似乎知道他担心什么，“这一次明面上你是代表我去检查工作的，暗地里则是去调查，记住千万不要大肆宣扬，否则出了漏子，我也保不住你。”
  “可是，如果北平那边不配合，我怎么办？”
  “只要你查出来了，剩下的事不用你来管，都交由我来安排。嗯，坐明天李宗仁去北平的飞机，早去早回。”
  面对毛人凤这样的安排，陈伯康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内心无比愤怒，却不敢显露出来。自己都成什么了，分派做事也就算了，问题是什么事都只让自己做一半，剩下的跟自己就没关系了。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陈伯康离开了办公室，怎么也想不通，暗自思量不如趁此机会离开。何况自己为了离开，早已做了几个后手准备。当然自己是要先到了北平，再装模作样的做点样子，不然引起他人警觉，想要走也走不成了。
  第二天，陈伯康搭乘的专机到了北平。在他刚下飞机，坐上前来接他的车。他一脸严肃冷毅的样子，让接他的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这位年轻的钦差大臣，如果找自己的茬，可没谁会帮自己说话的。
  进了北平城，已经是中午了。只是道路不能通行了，因为前面的道路被学生游行堵住了。只好绕道行驶至全聚德，说是马站长在那儿等他，要给他接风洗尘。吃饭的人不多，只有马汉三跟他两个。
  “刚才是怎么回事？”
  “哦，是学生闹事。”
  “闹事？为什么？”
  “他们打得旗子是‘反饥饿反迫害’，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起哄。”
  “瞎起哄？”陈伯康看这这个接自己的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冷声的说，“你我年纪差不多，想必是上过学的。当你还是学生的时候，吃饱了会做这种事？”
  “呃”，那人一下就哽住了，“陈长官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没什么，以后注意就是了。”
  “陈长官，我听说今天国内有好几个城市的学生，全都跟北平一起举行这个游行。”
  “哦，”陈伯康没想到自己一下飞机，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马上又明白了，这背后一定有共产党的影子，否则，怎么可能全国的学生都在同时做同一件事，量这些学生也没这个本事。
  见陈伯康不再说话了，那人也不敢再说话，车内一下就变得安静起来。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全聚德。
  “哎呀，陈秘书，我公事繁忙，不能亲自去机场接你，实在是万分抱歉啊，还请多多包涵。”
  “马局长客气了，您是前辈，又是长官。晚辈何德何能敢劳您的大驾，能派车来接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哈哈，老弟，说话有一套，哈哈哈，我喜欢。闲话少说，咱们先吃饭，然后再回局里。来来来，尝尝这个全聚德的烤鸭，这可是在我们中国独一份啊，除了这里，天底下在没有其他的分店了！”
  这顿饭吃的可不简单，虽然是第一次吃这个烤鸭，感觉还不错。可是，马汉三一直在不断的套他的话，想要知道他此行之真实目的。还好，陈伯康也算是久经考验的人了。这种场合在法租界和日本人占据上海的时期，已经经历了很多，自然应付有方，三言两语，指东打西就将其化解掉了。
  他的言语让马汉三很尴尬，对这小子刮目相看，觉得他还真是个人物，话锋一转，又对他说今晚邀请他去参加一个舞会，到时再给他介绍一位美女，让他好好的放松放松，免得回南京之后，认为自己做事不地道。
  饭后，马汉山领着他在北平保密局转了一圈，陈伯康借口说有些累了，想要先去休息一下。于是，马汉三就让司机送他到北平饭店休息。在饭店里，陈伯康想着要不要着手调查，如果要调查，绝对离不开马汉三的支持，可又怕他暗地里给自己下畔子，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要想走人也走不成了。
  虽然内心很矛盾，但他也没完全放在心上，大不了就空手回去，反正毛人凤也不会借这事收拾自己。
  舞会是在北平饭店里举行，当他跟着马汉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是歌声绵绵，欢声不断。听马汉三向他介绍，这是华北剿总专门举行的舞会，是为了答谢各界的支持而举办的。
  舞台中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唱歌，唱的是《醉在你怀中》。这首歌在上海听过，还会唱，不过唱歌的人让他感到惊讶，标准的唱腔，吐字清晰，特别是她的声音让人难忘，仔细观看之下，差点叫出来，原来这女人竟然是这首歌的原唱，是被迫离开上海的白光小姐！！
  “眼波带醉 ，慢慢流动 ，樱桃小嘴 ，火般殷红， 细语耳边 ，轻轻相送 美酒情意， 一般浓 ，今晚让我放松， 醉在你的怀中， 醉在你的怀中， 只怕那醒来时， 更寂寞虚空， 那管明朝分散西东， 只要今晚我俩相逢， 今晚让我放松 醉，在你的怀中 ，醉在你的怀中 ，只怕那醒来时 ，更寂寞虚空， 那管明朝分散西东 ，只要今晚我俩相逢。”
  听着歌声，让他有些出神，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上海的岁月，重温当年的温馨。
  “怎么样？陈秘书，要不我上去叫她，给你们相互认识一下？”马汉三看到他一直望着那女子，心中对自己今晚的安排感到有些得意，这少年得志，始终还是逃不过金钱美色啊。
  也不管陈伯康同意与否，他就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不大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领着那唱歌的女子走了过来。
  “白光小姐，唱的可真好，连我这老头子都醉了。”
  “马长官过奖了，我一个弱女子那能担当得起您的夸奖啊。”
  “客气！客气！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青年俊杰，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这位是陈伯康上校，你可能不知道，在当年他可是威震上海滩啊。说起来，你当时也是在上海，不知是否认识啊。”
  “哇！陈长官好年轻啊！英气勃勃，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啊！”
  “呵呵，白光小姐过奖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小人物，自然也就不出名，跟你哪能比啊！不过，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陈长官的夸奖。呃，听你这么说，好像认识我，可我怎么对你没什么印象呢？”
  站在一旁的马汉三看到他们两人已经交谈起来，便趁机借故离开了。心想着如果陈伯康接受了自己的着一番好意，那眼下的这一关就容易了。
  “陈长官....”
  “白光小姐，不用叫我陈长官，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那怎么好意思。”
  “白光小姐，听说你是被迫从上海逃过来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白光的脸唰的一下花容失色，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两条腿不听使唤的一软向下缩去。陈伯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低声说：“不要怕，我不是来抓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呵呵，这样做很好玩吗？”
  “是，是，是我想多了。对不起，陈长官，是我太多心了。”
  陈伯康觉得逗她玩还是挺有意思的，刚才随口的一句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竟会把她吓成那样，“都说了，不要叫长官，叫我名字吧。白光小姐，听你唱歌挺好的。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唱的歌，比如《如果没有你》啊，唱得很不错！”
  “是吗！那我可真荣幸！你能喜欢我的歌，让我很高兴，很开心。”
  “今晚你是嘉宾？”
  “别逗我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嘉宾，是他们从天津把我请来唱几支歌的。”
  “唱完了吗？”
  “唱完了，刚才就是最后一首。”
  “哦”，陈伯康微微有些失望。
  “怎么了？你不高兴？”
  “那有，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听到其他的。嗯，既然唱完了，能否要请你陪我出去走走吗？”
  “好啊，待在这儿，太闷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人出了大厅，到了外面的花园。花园里绿意盎然，鲜花盛开，让人一扫大厅里的烦闷。
  “刚才听你说你现在在天津？”
  “是啊，其实也就是到美军俱乐部去唱歌赚钱，家里有母亲和妹妹要养活啊。”
  “哦，是这样啊。那为什么不回上海？不管怎么样也要比你现在的状况要好吧！”
  “可我怕啊。”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如果有人要找你麻烦，在上海报上我的名字，不会有事的。”
  白光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说的话让她实在是无法相信，忽然记起马汉三介绍他说，他在上海很有名气的，就大胆的问：“你当初在上海是干什么的？”
  陈伯康一听，笑了，这女人不相信自己，“王守业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什么！”白光大吃一惊，又是惊喜万分，“你就是王守业？！”
  “你不信？”
  “不，不是，是太意外了，太难以置信了！记得当初在上海的时候，那些有头面的人都在说，如果能认识你，结交上你，谁都可以在上海横着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本人，居然还这么年轻。”
  “好了，不用感叹了。今天咱们有幸见面，也算是有缘了，唱首歌来听听吧。”
  “想听什么？”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着看着他。
  “假正经。”
  “什么？你想听这首歌？我还以为你要听《玫瑰玫瑰我爱你呢》呢！”
  “不好吗？在那里面的人全都是假正经，没有一个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嗯，干脆咱们一起唱，就是唱给里面的那些人。”
  “好啊！嘻嘻，你真有意思。要不咱们边唱边跳舞？”
  “好！一起跳！”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一本正经，一本正经，“何必呢”。假正经，假正经，你的眼睛早已经，溜过来又溜过去，在偷偷的看个不停。难为情，难为情，什么叫做难为情，想爱我，要爱我，你就痛快的表表明，不要那么样的扮起，不要那么样的扮起，面孔铁青，吓坏了人！“何必呢”，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飘过来又飘过去，在飘飘的飘个不停，在飘飘的飘个不停——”
  歌曲款款，音乐悠扬，回荡在花园里。路过的人看到这一男一女在跳舞，忍不住都要往上几眼，而两人对此一点都不在乎，完全没把那些人的眼光放在眼里，沉浸在狂舞扭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