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Chapter13:番外·朱颜旧·亚夫
作者:止凌浨      更新:2021-10-13 02:39      字数:1844
  四月的雨,幽冷绵长、温柔而又孤傲。雨声滴答,就像我细碎的过往,在不知不觉中,雨染绿了树梢,泪浸红了眼眶。雨不肯停,我的泪也仍在在流淌。
  四月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梨花开后的香味,绵绵不断、历久弥新。
  相思刻苦,不向往,不相忘;
  离愁伤痛,不短长,不断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化作温柔缱绻;
  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使人痴情一片。
  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缘尘归土;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候盼如故……
  “孝惠七年八月,汉孝惠皇帝刘盈崩于未央宫。”
  皇帝舅舅刘盈,被这离离的深宫压抑了一世,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脱了。浮世繁华转眼空,碧落黄泉两相隔。
  一朝春尽红颜,花落人亡两不知,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繁花落尽入梦那日,便是她的归期。孝文后元元年六月,她走了。她等了赵凝十七年,也思念了他十七年。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孝文后元元年六月,汉孝惠皇后张氏薨。”
  十七年的时间,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素来无缘。
  那一日清晨,我陪同窦皇后一起去曲江池游赏风光。那日是个不太闷热的六月天,阳光明媚。
  她,孝惠皇后张嫣,身着一袭淡粉色曲裾深衣,煞是漂亮,却安静的躺着地上的草皮上。如果不是听见了夏竹熟悉的哭声,我都忘记她已经去世了。
  我还以为,五年前,她离开长安城离开北郊行宫以后,就会在匈奴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没想到,她在生命的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长安城,回到她的家。
  落叶归根。这里有她最亲爱最挂念的人,她不想就此永远的离开了他们,也不情愿以后,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起,坟茔凄凉。
  夏竹哭诉道:“周将军,皇后娘娘临终前,托奴婢对您说,落叶归根,她只想回来,回到她一家四口的身边,回到陛下身边。”
  我们一起将她葬在了安陵,孝惠皇帝的身边。这样,辗转了十几年之后,她又回到了皇帝的身边。
  每年六月,她的忌日,我都会带着一些应时的供品来拜见她。每次看见她的坟茔,我总会想起,与她一起相处的那段日子,是我看过她最开心的日子,其实也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走了,我为她凄凉的一生感到惋惜,但同时我也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毕竟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这一世她活得实在太辛苦。
  出殡的那日,国有大丧,天下缟素,善良通情的人们自发的积聚到自家门前,想要默默地送完这位一生贤德而又凄凉的张皇后这最后的一程。
  张皇后的弟弟,南宫侯张偃携同夫人——鸿胪长卿岑光远的嫡女岑文清,还有他的儿子女儿,张生和南宫浅,一家四口披麻戴孝在前为先导,每个人都是悲痛欲绝。
  后来,人群中还加入了一些不知名的人,人们说,她们都是曾经受过张皇后恩惠的侍女、妃子,还有一些是些后生小辈。
  那日,苍天有眼,上天仿佛被皇后的离世而感,那日是个梨花带雨的天气,天空飘着小雨,地上淅淅沥沥的,然而却浇不灭善良人们的同情与爱戴:长安城九个城门排起一条条素白的长龙,人们自发的排起长长的队伍,护送皇后灵柩出城安葬的百姓们不计其数。
  当然,这当中,也有一些惺惺作态的富贵官家的夫人,她们为了显示自己对张皇后的悼念,假惺惺的哭了起来,眼中的泪水麻木的径直流淌着,却没有哪一滴,是真真正正发自她们内心的悲恸。
  看着周围兔死狐悲、惺惺作态的官家夫人们,我不禁在洗心底里冷笑出来,既然要惺惺作态,那又何必要跟着出来做丑呢?
  一切都是早已尘封已久。
  渐渐的,春去秋来,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孝惠张皇后早已经离去了多年,而她的模样,也早已缓缓地从人们的心中淡去,似乎不会再有人能清楚的记起她来。
  可笑,连我也是如此。
  连年戎马倥偬中,张皇后的容颜在我脑海中慢慢变得模糊,连她的点滴笑貌我都在渐渐淡忘。
  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宫变那日腥风血雨中,她投递来一个孤独无助的眼神。令我瞬间黯然。
  宫变那日,腥风血雨,她三尺白绫想要上吊了结余生时,是我赶到了未央宫椒房殿,及时的出手救下了她。
  我冲了进去,挥刀斩断白绫救下她。就在她失去支持力,掉下来而我恰好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用那双孤独无助、空洞木纳的眼神无意中瞥了我一眼,而后是我长久的缄默。
  她说:“苍天!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苍天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不让我去死?”
  她说:“苍天,放过我吧。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
  忽然间就记起了张皇后生前所说的一句话。
  她时常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消失在了人海里,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没有努力让你牢牢地记住我。因而才会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