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Chapter9:物换星移几度秋
作者:
止凌浨 更新:2021-10-13 02:39 字数:4862
一:鲁元公主。
我叫刘婉云,父君是沛县的县令沛公,亦是大汉开国的第一位君主,开国皇帝,高祖刘邦。母亲是沛中单父吕太公的大女儿吕雉,也是普天之下的第一位皇后,我的姨母是吕須,做了父君身边的大将樊哙的妻子。
我出生的那一年,正是时值秦王嬴政覆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的第三年:公元前一一七年。秦王嬴政残暴不仁,律法严苛,压榨黎民百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苦不堪言。后值始皇帝以五十之龄病逝沙丘,宦者令赵高与嬴政少子胡亥阴谋杀害扶苏、蒙恬自立,国家式微,有志之士纷纷起来反抗秦朝暴政,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诸侯相互攻伐。
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王覆灭六国,父君没有了事做,便只好赋闲回乡,也就在回乡的第二年里,遇见了父君后来的岳父大人,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吕太公,时外公一家逃难而来,无处落脚,幸得在父君与他人帮助下,这才在沛县稍稍地立下身来。外公是河北山西人,因为舅舅在无意中打死了人,得罪了仇家,仇家四处寻仇,祖父一家东躲西藏四处躲避,无奈之下只得举家搬到此处,得到了当时的泗水亭长(也就是我的父君的)帮助及沛中县令的收留,在此处定居了下来。也就在外公一家在沛中安定下来的第二年,外公因感沛中因连年战乱而有很多孩子没有学堂可以上学,便决定开办学堂,造福一方。开学的那天,外公按例举行宴会大摆宴席宴请宾客,时四方的太守、县令,大小官吏,乡里的乡绅、三老以及游缴、啬夫等皆来祝贺,宾客盈门,其中便有我的父君,泗水亭长刘邦。
父君年少不学,些许认得几个字,到他十八岁那年,面对着苍苍莽莽的群山与渭河两岸密密麻麻的百姓聚落,有感而发,便已然知道了“邦畿千里,唯民所止”的真实意思。
那时的他,名字还不过是叫做刘季。孟仲季,又叫伯仲叔季。刘季,顾名思义,家中排名第三。父君从小便不喜欢读书学习,不善治学,亦不类旁人,性豪爽,喜打抱不平,交友广泛,有义气,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任劳任怨,因此别人多肯为他卖命,无怨无悔。父君时常以广游四方为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邻人多瞧不起他,说他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之徒,难成大事。十五岁离家出远,曾在魏信陵君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门人侍卫,无奈信陵高洁,虽有明智忠信、宽厚爱人的贤名在外,但究其一生终不受重用,郁郁而终。后来又到赵国武灵铁骑军营中当了一小兵,无奈秦灭六国,东奔西走,四处流亡,以致人到中年碌碌无为,狼狈多年。及父君辞亲远游,入洛阳,得见见始皇帝第一次西巡,出游天下,仪銮甚盛,孰不闻十里长街铜锣开道,旌旗蔽日。父君见了,乃大惊曰:“大丈夫该当如此!”随即归于沛中,混了个亭长当着。当时父君在坐时,外公善于相人,知父君面相不凡,有大富大贵之相,遂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父君作妻子,母亲贤良,内侍奉公公婆婆,外照顾家里,将家里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我,又六年,生了弟弟,刘盈。
我并非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礼制上的第一个长女。父君贪婪好色,未明媒正娶母亲时,便与沛中的寡妇曹氏好上了,育有一子,名叫刘肥。刘肥年纪小,加之生母曹氏死的早,父君成家后,照顾刘肥的任务便落在了母亲的身上。母亲对刘肥很好,对他并未严加苛求,自我出生后,母亲对我们一视同仁,对刘肥亦是视若己出,并无徇私偏倚。
父君成亲后,自我出生伊始,未曾多多留家,常年在外奔忙,交一通狐朋狗友,成天斗鸡走狗,不治家务,又常常赊账,而母亲又总是默默无闻的替父君还了帐,并未有所责怪。
自我记事起,父君就很少在加了,家中的累活重活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母亲和祖父祖母的身上。到了我七八岁的时侯,母亲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叫做刘盈。盈弟体弱多病,性情温和,又得母亲与我悉心照顾,及立,孝敬非常,及即位皇帝,常摄于母后,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我一生艰苦的命运是从八岁开始的,但美好生活的伏笔也是从八岁开始的。七岁时,我便能帮助母亲下地干活,照顾幼小的弟弟。记得我八岁的那年,正是秦始皇统治的最后一年,亦是我苦难生活的一年的写照。
那年,值始皇末年,秦朝暴政,赋税繁重,又逢饥荒之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同年,始皇殡天,五十之龄,驾崩于西巡途中,沙丘。同年,始皇幼子胡亥伙同宦者令赵高阴谋帝位,假传圣旨赐死皇子扶苏、蒙恬,为秦二世,赵高为丞相。赵高指鹿为马,杀伐果断,朝中人人自危,百姓更加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我幼时家贫,不得已攻苦食淡。那年,盛夏治田,烈日炎炎,炎炎的烈日下,是我和母亲,祖父和哥哥刘肥在除田锄草,盈弟年幼,一个人在田埂上玩耍。我和母亲祖父几人蓬头垢面,垂首跣足,烈日毒辣,炙烤着大地,一家人热得不行,又不能稍稍休息。一天干活下来,我的手脚都打了水泡,肿得不行。
日中,祖父与哥哥刘肥回家带午饭,我和母亲便留在了田间。我累得不行,只得稍稍休息一会儿。正准备举起水壶喝水时,恰巧有路人过路讨水喝,我二话没说,不顾自己口干舌燥,便将水径直地递了上去,给了过路的老者。老者喝了水后,倍觉清爽,对我是千万恩谢。无以回报,便说给我们面相,聊表谢意。母亲也惊奇,当时就答应了。
于是母亲就拥上来,就近原则,指着我,问道:“那请问先生,不知我的这个女儿命格如何?是好是坏,能否大富大贵?”
那老者看了看我几眼,开口笑道:“此女富贵非常,他日福不可量,可尚得普天之下的一位好夫君。”
听了,我心中不觉一阵惊奇,虽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夫君为何物,但是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接下来,面相的对象便是盈弟了。那老者看后,亦是非常高兴,道:“此子亦是富贵非常。”
听罢,母亲早已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又继续问那老者自己的命格如何。
老者捊了捊胡须:“夫人所以贵者,皆赖此子也。所谓母凭子贵,夫人因得此子,保其地位,毋失时机,他日将有入主中宫,母代天下之势。”
母亲自是惊喜不已,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好言好语感谢一番,千恩万谢。那老者亦是高兴地离去了,不提。
九月份的时候,父君从骊山上押送犯人回来了,可是他没有完成长官交代的任务,而是私自带回了三百多个亡命之徒,一路招兵买马,很多人都来投奔他,到了沛县城下时,人数已经有了千余人,当时父君准备攻打沛城。此时母亲与祖父听了,既是喜悦可又是担心,总是担心长官派人来抓他们去问罪。我不过八岁,亦是怕得要死,母亲和太公他一商量,便将门闩紧闭起来,以防官军前来抓人。过了半天,左右不见有人来,母亲与太公自是高兴了不少,舒了口气,但亦不敢放松警惕,唯恐有人前来叩门。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砰”的,有人在敲门,猛烈地敲门声大声地一阵一阵地传来。母亲与太公顿时吓得失魂落魄,一时间失了注意,没敢去看门。
半晌,母亲镇定道:“别怕,我去看看。”便对着门外朗声道:“谁呀?”太公随手拿过一旁用来抵门的木棍,拿在手里,大气不敢出一声,随时随地准备着出击。
门外的人听了屋里的发出的声音,开口问道:“大嫂,是你在家吗?大嫂?”
母亲与太公听了,一时间放松了不少,因为门外传来的正是二狗的声音。二狗是父君身边的一个小喽啰,是鸡鸣狗盗之徒,平日里偷鸡摸狗,在村子里没少干坏事。但是二狗叔为人很好,他常常把偷来的东西分给我们不少,以此来接济我们家,可是每次母亲见了总是训斥我们,时时刻刻告诫我们不要胡乱接受别人送的的东西,渐渐的,我们再没有接受了二狗叔送的偷鸡摸狗的东西了。
二狗在外叫门,母亲与太公听了,连忙开门出去,迫不及待的追问问道:“阿季怎么了,回来了吗?”
二狗答道:“大哥已经回来了,现正在祠堂训话呢!对了,大嫂,阿伯,你们快去看看吧,大哥可威风了,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号令行事呢!还有一件事,大哥让我转告大嫂和阿伯,大哥改了名,现在叫做刘邦,兴邦立国的邦。”
太公埒着胡子,自言自语道:“不错,儿子长大了,我儿有出息了!”
母亲和太公征在当场,别提有多高兴了,随即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后,便携着老父亲一同前往祠堂去了。
“姁娥…,阿爹……”父君见母亲与父君一同前来,放声喊道。
也就在那一天,父君率领着沛县的二千子弟出发了,踏上了“伐无道诛暴秦”的行伍之中。那一年,他正好是三十八岁,三十八岁,不晚。
二世元年七月,陈涉、吴广在大泽乡起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拉起了反抗秦王朝的序幕,声势浩大,无奈楚王陈涉众叛亲离,外强中干,最终兵败如山倒,为手下将领赶车的骖乘所杀。
陈涉失败的两个月后,父君再次回了家乡募集士兵,顺便来看看母亲和我们。父君召集了沛县的子弟加上自己原来的队伍一共四千多人,又踏上了征途,投奔项梁、项羽叔侄二人。
公元前二零七年七月,我和母亲、太公在忙农时,父君成功地占领了咸阳城,俘虏了秦王子缨,消息传来,全家都兴奋不已。
两年之后,公元前二零四年,父君以五十万军队攻打楚霸王项羽老巢彭城,顺便派人来接我们一家到栎阳去。谁知刚走到一半时,楚霸王项羽以三万精兵将父君的五十万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连我和母亲、太公都被逃亡的士兵冲散了,我和盈弟幸免于难,母亲和太公被霸王项羽抓去了,一去便是两年。但就在那次,我和弟弟差点死在父军脚下,差一点成了马下亡魂,幸亏是滕叔叔(夏侯婴)救了我们。
我们一路摇摇摆摆,跟着父君回到了关中,可是到了关中,我突然发现,父君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长得貌美如花,比母亲年轻也更漂亮,对父君与我们也是温柔体贴、软语温存。六月,父君定汉都栎阳,封了盈弟为王太子,而我成了父君的千金。
到了栎阳之后,一切都很破败、破落,甚为荒凉,而父君又常常在外征战,很少顾及后方,于是执掌宫中诸事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头上。那一年,我十五岁,正是如花似眷般的年纪。虽然我经验不足,但幸得有萧何叔叔在一旁教我,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请教他,时间长了,我自己就能独立地处理宫中和宫外面的事情了。我专摄宫中诸事,在宫中设立了凌织室,组织了宫中的诸女大规模的纺纱织布,做鞋做衣服,支援前方的将士们;又跟随着萧何叔叔劝课农桑,鼓励关中百姓开屯良田,又把秦上林苑、灵宥的大片良田租给农民耕作,大力招徕附近流民轮台耕种,大力筹备粮食,支援前方。我处事端详慎默、慢条斯理、谨言慎行,从不敢马虎大意,事事亲力亲为。又照顾幼弟,饮食寒暖,也都事事亲力操办。于是关中栎阳,没有人不称赞我的贤能的。父君便以为我贤良有德行。
两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二零二年,二月,父君在垓下大败项王,项羽遂自杀,身死东城。天下遂平,楚汉之争已终。
于是诸侯皆上疏谨恭敬拜曰: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耳,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时,秦为亡道,天下诛之。陛下先得秦王后定关中,于天下功就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立社稷。地位已定,而位号比拟,始无上下之分,大王陛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言,拜上大王陛下皇帝尊号。
是以,二月十八日,父君在洛水河畔即位为帝,定国号为汉。三月下旬,父君与母亲一同归来,迎立皇后。母亲回来之后,我渐渐的愈来愈发现,母亲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从前那个温柔贤淑的母亲,变得更加地势力、权力和欲望。我理解,我明白母亲的心,当年若非父君,她也不会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回到栎阳后,如她所见之景,年老色衰,父君的身边,已是添了一大批新欢旧爱,姬妾成群,膝下儿女承欢。而她所能够依仗的,不过是两个亲生的孩子,皇太子刘盈和鲁元公主刘乐,加之权谋变横,佐辅父皇的主位中宫的一个后位而已。时光渐渐的流逝,母亲失去了女儿的照顾与映衬,就连盈弟皇太子的地位称号也是岌岌可危。辗转一年过了,六年,父皇命丞相萧何叔叔营建大汉都城---长安。长安城,一座崛起于山岗巷陌之间,屹立于黄土高原之上龙首塬上,人杰地灵,雄伟壮观的大都城。长乐宫,是在秦兴乐宫的基础上修葺营建的,一年零三个月而成。随后,又是营建未央宫及北宫,未央宫是在秦南宫的基础上建造的。长乐未央,听起来琅琅上口,极富璇玑美妙。
于是兜兜转转,便到了高祖五年的三月。公元前二零三年的六月十三日,是母亲的归来之时,亦是那年我出嫁的美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