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草芥
作者:
杏子树 更新:2021-10-12 20:30 字数:4427
岗村领着十几个士兵,跟在一郎后面,来到了探水石旁。
岗村喘着粗气,气势汹汹的说:“我妹妹优子,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你们,你们都散开来,给我寻找她。大佐说了,谁找到他,必有重奖。”
他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不能使用日话,只能使用中国话找她。像我这样喊,优子,优—子,你在哪里?”
他岗村停顿了几秒,用手指着前排的一个兵:“你喊句我听听。”那个兵挺直了身子,生硬的说:“优子,优—子,在哪里?”
岗村闭上了眼,摆摆手,没有说话。这些小兵们散了开来,有的往左去找,有的往右去找。有两个小兵,沿着羊肠小路,往山顶而去。
“优_子_”
“优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优子?优子?优子。”
士兵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鸳鸯亭外,探水石旁,只剩下了岗村和一郎。
岗村把雨伞收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用伞尖指着一郎,警告道:“一郎,如果能活着找到优子妹妹,我就暂时饶了你。万一她有个意外,我就拿你的命祭奠她。”
一郎有点理亏,有些无奈,可他非常生气:“雨下大了,我们必须快点找到优子。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一郎把雨伞收起来,当做拐杖拄着,往山下走去。
岗村在背后喊他:“不找优子了?你去哪里?”
一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你少讲母国的语言。这是在中国,这是沂蒙山,这里的老百姓机智勇敢,保不准呀,有一天,你的命就丢在这个地方。喔,去哪里?我啊,去山下看看,有可能,小优自己下山了呢。”
岗村也往山下走来。忽然,他的脚底一滑,打了一个趔趄,有些站立不稳。一郎赶紧挺住,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在地。
二人继续往山下走。走几步路,就喊上一句优子的名字。
岗村站住了,他缓和了语气,问一郎:“一郎,一郎少佐?”一郎也停下了脚步,望着他:“岗村少佐,赶紧去找小优。”
岗村有些笑,他说:“是,找优子。我和你,边走边聊呀。”一郎看见他不再气势汹汹,便心平气和的说:“好啊,那就一边走一边聊。”
徐泽明,双手抓着青藤长绳,艰难的下滑到了深崖底。然后,他跑进了灌木丛里。
他的目光搜寻着那个人,小声喊:“哎,你在哪里?我来了。”
没有人应答,耳边只有雨声。
徐泽明心里开始发慌,那人有危险了,赶紧找到此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穿梭在树与树之间,猫着腰钻过青藤下,不断用右手抹着脸上的雨水。
他站在了一棵槐树下,透过雨帘寻找着那个人。
突然,雨里传来了两个人的声音。
“小优,小优,你在这里吗?”
“优子,优子,你在吗?你在哪里?”
这声音,穿过雨帘,飘进了徐泽明的耳朵里。他的心里一惊:这声音好近,从几十步的距离传来;口音有些陌生,喊话的声音,感觉硬梆梆,不像当地人的口音。
难道是小日鬼子?坏醋了,那个小优,日本人也在找,太危险了。小优,小优,此时,你要隐藏好了,不要被鬼子发现了。
我必须抢先日人找到你,方可把你救出苦海。立刻,他冲入了雨帘里,猫着腰小声喊:“小优,小优。”
雨继续下,还是那么大。雨,并且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趴在了雨水地上,匍匐前进。
他朝右边的方向,爬过了几米的距离。突然,他发现了蓝色围巾。蓝围巾!小优,是小优。
徐泽明从雨水地上,站了起来。他猫着腰,快步冲到了落崖人前,轻轻呼叫:“小优,我来了。小优,我来了。”
是的,此女就是优子,泉卜的千金小姐。
优子,没有理会徐泽明的话,静静的躺在了雨地里。她双唇紧闭,双眼合着,前额上往外流着血。
天上的雨水,跌落在她身上,任凭雨水从身旁流淌。
惊讶,担心,害怕。徐泽明弯下腰来,赶忙把手放到她的鼻孔前,试了试她的呼吸。还好,尚存一丝气息。
徐泽明双手把她抱了起来,转身朝东南方向急步走去。
他不顾危险,跑出了灌木丛林,趟过十米多宽的河水,进了一条树木茂密的山谷里。然后,他又奔跑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里,轻轻的急快的把优子放平在地上。
他把蓝莎围巾当作绷带,绷绕在了优子流血的头部。鲜血,滋红了围巾。幸好,血,也慢慢止住了。
徐泽明的眉头,舒展开了。他把背篓里的几颗丹参,拿了出来,放到了山洞的地上。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山洞。
雨,渐渐小了。
他走到了山谷入口处,在一棵大树背后,偷偷往外张望,没有发现陌生人。于是,他急快的走出了山谷口,朝乐山西坡走去。
徐泽明想继续挖红丹参,目的想知道那是些什么人。
那些人为什么找她?那些人是小日鬼子?小优是爱国姑娘?
这些问号,缠绕在他的心间,他一边走一边想。可是,他的脸上,却是很多笑容。徐泽明还不时的弯腰,采着路边的野菊花。
岗村和一郎,围绕着崖下的灌木丛林,寻找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优子的踪影。岗村有些着急了,脸上又露出了凶色。他转身走出了丛林,来到了河边。
一郎跟着他,也来到了河边。他望着远去的流水,大声喊:“小优,你去了哪里?大佐,少佐,都牵挂你,你知道吗?小—优,你在哪里?”
岗村,点上了一支雪茄烟卷,冷冷的抽着,嘴里吐着烟雾圈。突然,他把剩下的半截烟卷,愤怒的抛向了河水,嘴里还骂道:“贱仔,都是你惹来的祸,优子才失踪了。怨你,怨你,真个贱仔子。”
他发疯一般的冲到一郎身旁,怒斥道:“一郎。优子,她到底在哪里?你,你,还我的妹妹来。”一郎无可奈何,只好说:“这件事,我也不希望发生,可它发生了。对不起,唉,想祸祸想刮随着你了。”
岗村右手抓着他的衣领,双眼要往外冒火。渐渐地,他又把手慢慢松开了。
岗村从脖颈上拿起了口哨,放进口里愤怒的吹,恨气怨气都在这哨子声里。他一边吹,一边来回踱步。看他的样子,他非常疼爱优子妹妹。
雨停了。乐山西坡的徐泽明,一边挖着丹参,一边朝河边偷偷观察。他俩为什么找小优?小优,她苏醒了吗?
突然,岗村从腰里拿出手枪,朝着天空放了三枪。原来,这枪声,是他和士兵约定的暗号。听见三次枪声响,就是集结号,任何人不得有误,立刻返回兵营处。
十分钟后,士兵们赶到了河边。这些小日兵,也没有找到岗村的宝贝妹妹。岗村,又把口哨放进嘴里,猛烈的吹。
士兵们,迅速站立成了两排笔直的队伍。
岗村有些沮丧,夹杂着太多的不甘心。他漫不经心的问:“你们,你们都说说,优子会去哪里?我们怎么找到她?”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他右手指向了第一排的最后一个兵,问他道:“你说啦,她会走去哪里?她有危险吗?”
这个士兵哪里能猜到岗村的心思,其实,他就想要几句安慰的话语。可是,这个士兵说了大实话。
士兵慌了,有些怕,只听他结结巴巴,操着日语说:“少少,少佐,佐,小姐没有找到,昨夜失踪了,我想,我想大事不好,估摸她坠落悬崖,又被这洪水冲走了……”
岗村害怕,害怕妹妹就是这种结果。不料,眼前的这个兵,说出了他最不愿意的结果。没等这个兵把话说完,岗村举枪朝着他的心脏一枪。这个兵,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岗村的手枪瞄过了第一排的人。他使用日语嘶哑的说:“第一排,向前走三大步。”士兵们大气不敢喘,朝前走了三步。
岗村举着枪,绕到了第二排队伍的前面。他用枪,朝着每个士兵瞄准。士兵们,都吓得是直打哆嗦。其中,有一个士兵,被他吓得是尿了裤子。
他的枪瞄准了一个小兵,没有再移动。小兵害怕的捂住了双眼。突然,他嘴里说:“一郎少佐,你救我,你救救我。”
岗村皱起了眉头,他朝这个小兵,扣动了枪扳。小兵凄惨的叫着,也躺倒在了地上。
一郎生气了,他也掏出了枪。他用枪指着岗村的后脑勺,愤然说:“岗村。你个畜生,他们,他们,你也下得去手。真真是草芥人命。”
岗村哈哈笑,他举起了双手,右手还握着枪。他说道:“好,你是个书生。这些人呢,我本想全枪击了。但看在你的面子,就留下他们的活命。你们,还不快谢一郎少佐。”
这些士兵们,敬了一个军人礼,操着日语异口同声的说:“多谢一郎少佐。”一郎还了一个军礼,嘴里说道:“兄弟,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突然,岗村举起了枪,朝着一郎的心口窝,击了一枪。一郎,用手捂着枪口,鲜血,从手指缝隙里渗了出来。
他蹙起了眉头,怒斥岗村:“好个歹毒的岗村,小优,下落不明,你就开枪草芥人命。小优知道了,还认你这个哥吗?标标的一个畜生,你。”
岗村举着枪,依旧瞄准着一郎。忽然,他拉过来一个兵,躲在了兵的背后。
他冷笑了:“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到底是日人,还是中国人?可是,我不想优子嫁给你。我希望优子,嫁给武川将军的四儿子,因为你太善良了。还有重点,你喜欢这里的人儿。”
一郎有些趔趄,他依旧蹙着眉:“我多么,多么,希望自己是个中国人。还有,还有,嫁给他,小优幸福吗?我看,你是把小优当做了长梯,想爬往高处,对不对?”
岗村有些烦,语气冷冰冰:“对,你说的对,我就是往高处攀。不管她幸福不幸福,只要我能有权,我能捞到些好处,她做梯子又如何?谁叫她是优子妹妹。”
一郎有些大喘气,他慢慢往上抬手臂,想开枪射击岗村。他的这个举动,被岗村看在了眼里。岗村邪恶的笑着,扣动了手里的枪扳,一颗子弹,又射进了一郎的身体里。
山本一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临死前,他嘴里还叫着小优的名字。
孟大龙,从军火商人的手里,购买了六马车军火器械,圆满的完成了孙老爷交给他的任务。
傍晚,他带领着弟兄们,从徐州出发,于黎明时分赶到了沂水。然后,他们往右拐了一个大转弯,赶着马车朝西山里而来。
孟大龙率领着弟兄,把枪支弹药,都藏进了早已挖好的山洞里。
孟大龙上了马车,他坐下来吩咐弟兄们:“各位弟兄,一定小心,这里是秘密,就算老婆孩子也不要告诉。这些秘密啊,就是我们自己的头,将要被鬼子砍下来,也要一字不吐,守口如瓶。”
有一个弟兄也说道:“大龙说的对,我们都要守住秘密。鬼子破坏咱们的家园,残害咱们的同胞,咱就和他们坚决斗到底。”
这些人都使劲点头。
“鬼子,就是侵略者,打得他们有来无回。”
“鬼子他奶奶的,想欺负咱,咱就叫他尝尝咱们的厉害。”
“听着,兄弟们,咱就把他的牙给敲下来。”
孟大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安静些。然后,他说道:“弟兄们,明晚八时,咱们鸡鸣山下的松树林里见。在那里,姚局长,强子,会把我们接上山去。”
优子在徐苹儿的闺房里,双眼紧闭,躺了两天两夜。徐泽明也在她的身旁,陪了她两天两夜,给她打点滴输液葡萄糖。有时候,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希望优子能早点醒来。
第三天早上,徐泽明坐在竹椅里,难抵倦意,迷糊着睡了。苹儿娘走了进来,走到徐泽明身旁,弯腰拍拍他的肩膀:“泽明?泽明,你醒醒。”
徐泽明,睁开了眼,他看了看优子。“这里,我盯着。”苹儿娘对他说,“我炖了些鸡汤,熬了些小米粥,你去喝点。然后,去睡会儿觉。”徐泽明站了起来:“谢谢娘了,让你受累了。”
苹儿娘笑了:“你是我儿子,与我还客气了。唉,这姑娘,她什么时候能醒?”徐泽明望了望优子,他又说道:“娘,你放心好了,很快就醒了,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
苹儿娘说:“这太好了。你就放心吧,这里我盯着。”徐泽明走出了门口。然后,他又回过头来:“娘,吃完早饭,我上孙府一趟。”苹儿娘,点了点头:“世道乱,你要小心些。”
徐泽明一边走,一边说:“知道了。娘,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