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蒙古人被阿敏贝勒当众斩下了头颅。鲜血染红了白雪。在白色和红色的交融中，呼巴觉得自己看到了这支军队的结局。
  阿敏贝勒和蒙古首领还未商量出结果的时候，那些蒙古人就趁黑逃走了。有几个的确逃走了，但大多数被抓了回来，其下场就是砍头。
  蒙古人的逃遁让后金部队异常愤怒。阿敏贝勒最后也决定继续向南进军，但阿敏贝勒也向蒙古人妥协了。他向北向南都派出了一支小队，以请求科尔沁和赫图阿拉增派援军。同时，他将仅剩的不到一千人的蒙古军队安排在军阵的中央，由后金部队镇守外翼。
  阿敏贝勒最后还强调了进军的原因。一是短毛人的偷袭造成的伤害越来越小，说明他们的力量正在下降。二是短毛人居然让女人出战，说明其男人懦弱至极，只要他们兵临城下，定能成功。三是短毛人故意针对蒙古人，分明是离间之计，是想让他们退兵，说明短毛人内部空虚，面对他们不仅不敢正面作战，还只能靠阴谋诡计取胜了。
  阿敏贝勒的话让全军士气大振。但呼巴觉得阿敏贝勒的判断并不准确。呼巴这些天多想了些事，想了很多以前绝不会想的事。他记起阿敏贝勒的阿玛是被大汗幽禁至死的，而阿敏贝勒虽然名列四大贝勒，掌镶黄旗，可最近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呼巴忽然明白了，阿敏贝勒必须继续向短毛人进军。更何况，阿敏贝勒军功赫赫，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阿敏贝勒调整了蒙古军和后金军的位置后，短毛人的又一次袭击居然只带来了三十多人的伤亡，这让大军的士气再次高涨，认为短毛人已经黔驴技穷了。但呼巴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则是蒙古人的士气更加沮丧了。而因此骄横的后金将士更加看不起蒙古人了，两方的冲突日益增多。
  之后，短毛人似乎像是消失了一般，只在临近嫩江和松花江交汇处几里外的地方再次突袭。这次短毛人似乎又恢复了昔日的犀利，后金蒙古联军折兵两百余人。但短毛人这次撤退得颇为狼狈，他们还俘获了十几支短毛人的器械，虽然那些火器都已经被短毛人半毁不堪使用。但这是他们第一次俘获短毛人的东西！这次是火器，那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短毛人了！
  所以，虽然短毛人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但全军的士气却越来越高。当阿敏贝勒下令在科尔沁曾经为抵御林丹汗而修建的已经残破了的城堡附近休息时，许多将士的心情就和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欢喜雀跃。
  但呼巴却觉得很冷。他发觉，原本号称一万人的军队现在可能已经不到五千了。明明兵已折半，可全军的士气却无比高昂，这让呼巴感到非常不安。呼巴觉得，阿敏贝勒应该也发觉了这一点，这些天阿敏贝勒应该是有意减缓了行军速度，否则纵有短毛人阻扰，但不至于现在才到嫩江和松花江交汇之处。
  阿敏贝勒是在等待援兵吗？
  呼巴不知道，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他睡不着，替了一个受伤战友的班。漆黑的四周，幽蓝的天空，显眼的白雪和天上的几个星子，这像是一个静谧的晚上。呼巴在寒风中呼了口气，紧了紧身上沉重的皮衣，心中弥漫着迷茫和愁绪。
  拂晓时分，有些人已经醒来了。他们在熹微的晨光中开始融化冰雪，开始煮奶茶。站在嫩江畔的呼巴搓了搓手，准备回营，却突然发现对面的某个雪堆动了动。呼巴的第一反应是冲过结冰的嫩江，过去一探究竟。但他却在一秒钟后迅速转身，奔向不远处的大军营地，大声地用女真语叫喊着“敌袭”。
  但阿敏已经不需要呼巴用微小的人声来告知他敌人来了。轰隆的巨响让他在震惊后立马冲出了帐篷，骑上了战马，让人举起了镶黄的旗帜。
  阿敏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集合号军队，而敌方似乎并未趁机偷袭，这让阿敏感到侥幸又不安。
  很快，阿敏就得知嫩江和松花江的冰面已经被短毛人炸开了。而他们只要一靠近江畔，就会被对岸短毛人的一只大铁马用火弹轰炸。阿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敌方硬生生地让已成通途的冰河化作了天堑，那么，陆地上，也定有短毛人包围了。
  但让阿敏哭笑不得的是，所谓陆地上的包围，居然只有一百多人。
  那一百多人分成了十个小队，和被破冰的两条大江一起，对阿敏的部队形成了包围圈。短毛人的每一个小队，其后都有一辆铁马，其前都有体型巨大的火炮，中间则站立着一排端着短毛火铳的战士。而这十个小队中，有四个小队的前方格外奇怪，那里摆的不是大炮，而像是把几把火铳拼在一起的东西。这四个小队是分开的，每两个间就安插着其他的两个小队。
  这些当然不是阿敏看到的，而是斥候的侦查结果。按照那些前哨的说法，那些短毛人似乎是故意放回的他们，但只要靠近那些短毛人一里之内，他们就会马上被狙杀，无一幸免。这一百多人形成的包围圈，在阿敏眼中，就是远处的几个小黑点。这样的包围圈，漏洞百出，简直是可笑至极。
  但阿敏没有忘记一点，正是眼前这些可笑至极的短毛人——短毛女人——已经让他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尽管已经有好几个属下向他请战了，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为上。他让一支三百人的牛录朝正前方的那支短毛人小队冲去，并告诫他们，速度必须要快，且直接射杀短毛人，不要抱有留活口的想法。
  那位牛录额真领命而去后，领着兴奋的三百人朝前狂奔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短毛人面对面作战，他们中不少人认为，短毛人之所以能对他们造成那么大的损伤，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短毛人在偷袭。如果是光明正大地作战，胜利一定会属于他们！
  但此次出战的结果让阿敏明白了，斥候说他们是被短毛人放回来的猜测是绝对正确的。那三百人刚刚距离短毛人三里的位置，短毛人就从两侧发出了两枚炮弹，三百人牛录的中央被炸出了一个空洞。
  但女真人以勇猛不畏死著称，他们在慌乱了一会后继续前进。但勇猛如果没碰上敌人，那就毫无意义。根本没有一个女真战士能够冲进距离短毛人一里之内。三百人尽皆丧生在炮弹和短毛人的火铳之下，而让阿敏不安的那件怪异的似火炮又似火铳的东西，短毛人还没有动用。
  阿敏嗅到了失败的气味。但他不敢相信，一百多人就能围住五千人吗？还是他们女真的五千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