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棋盘动
  漫漫西行路，入眼萧瑟，一行五人扬鞭催马，尘土扬起老高，路边蹒跚前行的百姓慌忙避让，一老一少避让不及，歪倒路边。错身而过驰出五十步开外的人勒马回转而来，下马扶起吓得哆嗦的老少。
  “老伯，别怕，来。赶路急了，真是抱歉，这是二两银，拿好了”，冯一天从胸口摸出两角碎银，递给老者。
  “唉，这……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军爷，老儿不妨事儿”，老者哆嗦着扯住脏兮兮辨不出性别的孩童往身后，忙摆手道。
  “那老伯这是打算去哪儿”？
  “唉，逃荒呢，过不下去了，这地动后更是艰难啊，军爷，没什么事老儿就走了”，见面前之人摆手，老者扯了孩童继续前行。
  冯一天收好碎银，转身上马，二月的风寒依然料峭，吹面冰冷。
  副将冯胜道：“将军，您为何对那王希孟许下重诺？万一日后……”
  “都难成这样了，还日后呢，唉，军饷已经三月未发了啊，再过不久军粮也会没的，将士们总得先吃饱饭吧”，冯一天俯身捋了捋马头上的鬃毛，抬首又道，“何况，以这位的身家，你觉得有什么能用得上咱们的？家财无数，护卫精悍，才名广播，这些难道你我能帮上的？除非谋天……”
  “是哦，还是将军深谋远虑”。
  “走，去安西逻迦城”。
  “将军，再不回，行踪会暴露的”，冯胜苦口婆心。
  “哈哈，怕甚，不造反不起兵，你心虚个什么劲，就是去会友，驾”。
  “唉，将军，将军，驾”，四人陆续跟随疾驰。
  ……
  自安和郡离开，明月一行赶回云州，浑浑噩噩睡了几天，被一个消息震的灵台清明，彻底从地动的悲伤中回过神。
  虚八岁的幼帝卫明于正月末日因在城楼玩雪跌落致残，当时人多，正赶上下朝，群臣侍卫奴婢无数，全杀了？不可能的，瞒不住了。几日后太后便对外宣称帝摔伤双腿需修养，朝会及一切事务由太后和国舅暂代。
  其实话很多余，本来一直都是这两位代行，皇帝只是个摆设。但现在摆设没了，当然要把一直惯行的事儿在明面上过一过，也好名正言顺不是。
  其实明月所知的消息更多，用现代话说小皇帝成了植物人，不会再醒了，即使有那医术高明之人能治好，但总有人不希望治好，也许这世上只有太后是真心希望小皇帝能醒来的。
  不过此刻，明月也是真心希望小皇帝能奇迹般的醒来的，毕竟有这么一个摆设在，一切都还能维持表面的和顺。
  现在这个从名义上约束着二王和那些野心勃勃之人的摆设就要没了，这天下可真的要乱了，还是名正言顺的要乱了，之前就一个闵王明目张胆的蹦跶，朝廷有心管束一二，现在好了，理由都给人留好了，国不可一日无主，除了二王，那些都督不得掂量一二找个靠山？
  不行啊，绝不能让齐王继位，要不然还有她的活路吗？
  那个闵王据说眼高手低，狂妄自大，胸无点墨，这也不成啊，对百姓不好，他的儿子怎么样啊。这卫家当皇帝也有二百年了，总有那么几个拿得出手的亲戚吧，怎么没听说有谁呢。
  先祖大人，这兵权中央集中您不知道吗？怎么留下这么个后遗症呢？现在整个大卫除了三处边防军和京师的京卫军，还有二十七都府驻军，这叫个什么事儿呢？这不就是三国杀吗？唉……
  周问立于一旁静候，自他送来消息，这位主子就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密密麻麻一张又一张，小梅送茶水进来也很快被主子赶出去，走前还瞪了他一眼，漠视就好。
  忽见公子头也不抬的高声唤道：“阿问”。
  “公子，……属下在”，周问立时答道。
  明月一愣抬头看向自己，“咦，天哪，阿问，你武功又精进了，这就是乾坤大挪移吧，太厉害了”。
  “公子，属下一直在”，周问木木愣愣的答道。
  “哦，我以为你在外面呢，小梅呢？怎么半天没见她了？”
  “小梅……在厨房”，事情真的很严重吗？公子都失忆了。
  “让人去看看饭好了没，有些饿了”。
  周问转身开门唤了一影卫去传饭，又回身至桌前静候。
  “这封信速速送回周家给老太爷，这封送去安西给七哥明焕，这封送去江都都督府给姑姑，另外这封送去济宁府的周家粮铺，务必交代掌柜的信中之事务必完成。再安排两人配合，随时注意齐王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每天汇报。先这样吧，你亲去安排。明日我们回溪口一趟，晚间还有别的事要安排，去吧”，明月把几封信依次封好递给周问，起身长吁了口气。
  “是，公子”
  ……
  二月里，溪口县口子村犹如新年一般热闹，处处张灯结彩。
  希孟小院里挂满了大红灯笼，一间厢房里桂枝正在帮小梅傅粉描眉，明月站在一旁喜滋滋的笑着，周问怀抱宝剑双臂交叉依在门边闭目养神。
  正当点唇，小梅忽的站起，吓得桂枝手一抖，错身后仰差点摔倒，唇蜜溅了桂枝满脸。
  明月见状，弯腰哈哈大笑。
  “公子，公子，您怎能这样？人家快伤心死了”，小梅急的落了泪。
  “哎呦，对阿成不满意？好，好，那咱换人，阿问……”，明月望了一眼脸上越擦越红的桂枝，笑的越发厉害，再一转眼见小梅泪珠儿弄花了脸，于是拍拍胸口，换口气儿，止了笑，扶上小梅的肩头道：“小梅，昨晚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不是离开，你和阿成是要去做大事的。到了那边有冯一天护着，定能成事的。万一哪天天下大乱，有你和阿成在，我们就饿不死，百姓就饿不死，明白吗？所以这件事很重要，非阿成不可，非你不可。”
  “公子，那婢子不嫁了，让阿成娶别人吧，婢子留下来陪着公子，行吗？”
  明月抬袖给小梅擦了眼泪，哄道：“尽说傻话，你舍得吗？这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知足吧，公子我很是羡慕呢”。
  “公子，有情郎么，会有的”，小梅忽然间注意到公子长高了，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公子的月事也来了，也可以嫁人了，可是……“公子，公子，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都知道，你看看这脸又得重来，来，擦擦，公子给你上妆”，明月抱着痛哭的小梅安抚了会儿，拉坐下来，桂枝递上帕巾……
  院中连廊处，柳二推着魏子虞站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婢女出嫁，但明月一切照着闺阁小姐出嫁的章程办理，屋子里他们这些外人定然进不去的。
  自明月回来后，他们主仆便从原来的学堂客舍搬到了这个小院，果然待遇不一般呢。他们本欲出去，听见明月的笑声，才凑近了几步仔细听，门边依靠的持剑护卫也并未阻拦。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魏子虞喃喃低语，这世间有情人到底难寻，若能遇上，幸甚乐之。
  魏子虞遥望这满院的红，听着喜悦的唢呐声声，追着漫天浮动的白云，似乎能看到京师的风云变换，棋盘终于要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