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队眯眯眼，颔首。
  而他身边坐着的两位姑娘，也都微微笑起来。
  苏故年小声地向画之薇介绍：“这对双胞胎是苑叔的女儿，短发的是姐姐苑早，长发的是姐姐苑晚。”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许多：“姐姐失明了。”
  画之薇将看向那个眼前蒙着白布的女孩，她眉宇清秀，表情温婉静淡，不发一言，和昔年差不多年纪；而她身旁的短发女孩，也安安静静地坐着。
  涵养很好。
  菜陆续上来了，苑队还点了瓶酒，给他和苏故年分别倒了一杯：“来，故年，咱不喝红酒那女孩子家家喝的，咱喝点烈酒，味道极好——”
  苏故年将酒杯放到手边，温和推辞：“我今天开车来的，不太方便喝酒，这心领了就行。”
  “你这孩子，算了算了。”苑队将酒喝下，指骨慢慢敲着桌子，“那咱们谈谈正事。”
  画之薇见状，很有眼力见地开口：“我去下卫生间，春玲，要不要一起？”
  “不必。”苏故年拽着她的手腕又让她坐下了，“你听着。”
  画之薇便没再说话，抿着唇，将自己旁边的杯子拿过，一口气喝下，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呛到，弯着腰猛地朝一旁咳嗽起来。
  苏故年拍着她的背，抽了张纸擦了擦她眼角咳出的泪水。
  她好半天才缓过来，看向苏故年：“谢谢苏先生。”
  因为剧烈咳嗽过，她的眼角泛红，眸色潮湿，面颊也微微染上红晕，那双被水沁过显得湿漉漉的眼神那样看着他，看得他心驰摇曳。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另一双眼，那也是像这样的一双眼，双眸湿漉泛红，眼角带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只不过那双眼中，还有满满迷离的情动。
  他别开眼，低低骂了句。
  禽兽。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很想看她哭。
  “看不出来啊，画小姐如此豪气。”苑队哈哈笑了，心情显然很愉悦，“没想到这一杯烈酒，未敬英雄，但送美人啊。”
  画之薇只觉得整个消化道都要灼烧起来了，脑袋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不知如何，竟枕到苏故年的肩上，闭眼睡了。
  苏故年表情很平静，看向苑队：“姑娘不胜酒力，苑叔请说。”
  苑队眯眯眼，酒意有些上来了，可他的头脑却是越发清楚明晰：“四年前，苏家媳妇画之薇因人为纵火而死亡，尸体虽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从她体内检测出来的dna，是本人无疑。”
  他瞥了眼苑晚，语气沉了许多：“当时火势很大，蔓延到了周围许多房屋，其中有十一人被不同程度地烧伤，不包括画之薇在内，还有三人受到牵连而死亡。”
  他朝桌上丢了一份卷宗：“而纵火者，徐洋，男，那年三十岁，因老婆带着孩子卷席了所有财产逃跑而造成心理扭曲，仇富的他看不惯苏故年一家幸福美满的生活，于是在2015年4月5日晚潜入苏故年家院子，事先泼好了五桶汽油，然后放置导线，离开院子后点燃，点燃时间大概是20：30。”
  “口供很全，没怎么审就全招了，人证物证充足确凿，因牵扯广，不良影响大，法院判其死刑。”苑队冷冷淡淡地说完，从兜里摸出根烟来，也不点着，就含在嘴里叼着，神情冷峻又慵懒，“这案子没什么疑点，前后一个星期就破了，是不是特别顺利？”
  他又摸出打火机，放在手心里把玩，似是冷笑了一下：“可问题就在于，太顺利了。而且真正调查起来的话，细节有不少疑点。”
  他把烟抽出来，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
  苏故年的嘴角绷直，抿成一条直线，手上翻着那卷宗，眉目凝重。
  画之薇大概是睡熟了，感觉有些凉，哼哼唧唧地想要攀进他的怀里，苏故年被她吵得有些烦，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半躺着坐在他的腿上睡了。
  她猫一样的，蹭了蹭他的胸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而睡沉了。
  苑队眯了眯眼，嚼碎一颗花生米，半笑不笑：“这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什么被烧死的画之薇，又出现了个一模一样的呢？甚至连模样名字都不变？而且，同样能够让苏故年倾情以待？”
  苏故年垂眸看了眼画之薇，将她抱得紧了些，轻声道：“大概，她真的从未离开过有我的世界。”
  苑队勾勾嘴角，看了眼春玲：“哎，这春玲和她女儿可是把你的秘密听了去啊。”
  苏故年稍稍抬眸，看了眼吃西湖醋鱼吃的满嘴都是的小丫头，和埋着脑袋拼命吃饭的春玲，深深叹了口气：“没事，都是一家人。”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和女儿。
  这智商，到底遗传谁的？
  他看了眼小丫头，又看了眼怀里的女人，无声地笑了。
  嗯，她的。
  昔年知道苏故年看破了，自觉地带着画双去卫生间把脸上的妆给洗了，再回到包间。
  “哥，不是我的主意，是嫂嫂。”苏昔年一五一十地坦白，“她说想逗你玩。”
  苏故年又叹了口气：“还不和苑叔苑早苑晚打个招呼？”
  苑队乐了：“没事儿没事儿，昔年你这小子，连苑叔都一起骗啊。”
  苑晚看着昔年，一脸的意味深长，连说话细声细气的：“昔年，你的衣品越来越独特了。”
  她顿了顿：“别带坏了乖宝的审美。”
  昔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苦笑地回到座位上大快朵颐。
  这种时候，话不宜多，就是吃!
  画双乖乖地坐回苏故年旁边，自己夹着鱼肉吃，看着她满嘴的酱，苏故年轻蹙了蹙眉：“自己抽张纸巾擦擦嘴，别吃太多。”
  “好。”小丫头点点头，乖乖地抽了一张纸，擦了一圈嘴巴后，开始小口小口啃鱼。
  自从爷爷掌厨后，她好久没吃到西湖醋鱼了呢。
  所以小丫头这一激动，吃相就不怎么雅观了。
  “听你爸的!”苑队不满，“爱吃就放开来吃，先把肚子填饱最重要。”
  小丫头嘴里还有鱼，含糊不清道：“知道了，苑叔公。”
  这一顿饭，基本上是昔年画双消灭的，苏故年没怎么动筷子。
  和苑队辞别后，他抱着画之薇，昔年牵着乖宝上车，没有往老宅的方向赶，而是驶向了另一家老牌子小餐馆。
  他下车，进店里点了两份牛肉粉，打包带走。
  画双趴在车窗上问看着，对昔年细声细气道：“爸爸刚刚好像没吃饱……”
  “嗯。”昔年轻声答，“妈妈也没吃呢，爸爸怕妈妈也饿肚子。”
  “这样呀。”画双笑，“爸爸对妈妈真好。”
  昔年也笑，笑着笑着，眼圈慢慢红了。
  那是他失而复得的媳妇，他怎么可能不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