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谷主面上清风朗月般的笑意顿时褪去，却终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谁心里还没几道伤疤呢？
  只听他又道，“那一天，本是难见的暖阳天，我说带她出来玩，她没做他想，高高兴兴地随我便去了曲径山。”
  他屈膝而坐，一条手臂随意搭在上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来也怪。那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暖些，曲径山上，竹林依旧开得很盛，嗯，当然，她为此也很开心。说是这次外出真是挑对了时间，连老天都在做顺水人情。”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笑意。
  “后来，我们一起爬到了山顶。山算不得很高，却也花了足足半日功夫。”
  “而山顶的修竹亭，是她最后的目的地。”
  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匿得无影无踪，细碎的雪被他捻起，他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一阵无声无形的风，像是怕惊扰了故事里的人。
  “我告诉她，我这次带她出来，是要完成一个任务。她说，无论是什么任务，我都会努力帮你完成。我问，如果是为了天下安危杀了你呢？她忽然就沉默了。但也不过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又扬起笑脸，对我说，好啊，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
  “那一刻，面对她坦诚的笑容，我所有的防线瞬时瓦解，整颗心都已缴械投降。我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管他什么天下大义，管他什么苍生安危，若这世上再无她，我护这世界又有什么用？我护这天下又是为了给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想去拉她的手，带她回去。心里想着，即便千夫所指，她，我也不能杀。可她却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冲我笑，她说，你这人还真是不靠谱，都答应好了人家的事又怎么能反悔呢？我说，杀了你，我会难受。她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她说，可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啊……你不杀我又有什么办法啊……你以为我想死想离开你么……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不杀我又有什么办法啊……没有办法的啊……”
  “她只身一人退入修竹亭内，我正要上前，她忽然设下了结界。我想解开，她却禁锢了我的法术。我挣脱不开，她只笑着看我，她说，羽早川，我死后，你一定要守好这天下。莫要让我枉死……”
  “亭身突然陷裂，她整个人都坠了下去。冰棱，雪尘四处蔓延，不过顷刻间，便已笼罩了整座曲径山。她整个人已经被卷进了风雪的漩涡中，飞速下坠，飞速……从我的身边流失……”
  “我想抓住她，拉住她的手，想将她留下来……”
  “可她竟是连最后一眼都不愿留给我……”
  “满山青竹，化作皑皑白雪……竟是那样快那样迅速的一件事。”
  “三尺冰窟，以曲径山修竹亭为棺椁，葬我挚爱之人。”
  “雪山一日不融，她，便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