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瞥了眼一脸风轻云淡还有心情陪他谈笑风生的少年。
  他活动活动筋骨，转头督见顾年一副要把他拆皮卸骨的表情，啼笑皆非道：
  “干嘛，你要把我抽经扒皮大卸八块在这荒郊野外的地点是对了，可时机不对。”
  他白了他一眼，冷哼着转过头目不斜视道：
  “为什么要来。”
  明知故问。
  枭尘轻描淡写地答道：
  “见义勇为。”
  顾年：“我信你鬼话。”
  枭尘：“看清楚了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脚踏实地不飘飘然，你哪里觉得我像鬼啦。”
  顾年：“没皮没脸。”
  枭尘：“你火眼金睛啊连我这满脸胶原蛋白都能看透是伪造的。”
  顾年：“我还知道你是变性人。”
  枭尘：“国家机密都泄露了。”
  枭尘：“你知道的太多了。”
  枭尘：“今晚就要命丧于此。”
  顾年：“白痴。”
  “……”
  “……”
  两人毫无营养地拌了一会嘴终于百无聊赖地消停下来。
  枭尘抬头仰望密林，感慨道：
  “好久没和你正儿八经地聊天了。”
  “刚才也没多正经。”
  顾年继续低头寻找云玫留下的踪迹。
  枭尘低声笑了笑。
  他们大家族的继承人无可避免是从小认识的，宋觞那会还没混出名堂和他也是后来打交道混熟的，偶尔也和陆岳阳，顾阳见过几次面。枭尘比顾年和蔺薄黎都大一岁，蔺薄黎又比顾年小几个月。他就喜欢逗这两人玩，关系一直不错，让他们跟在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哥地叫。后来被揭穿也没大多少的真相后一度和顾年这个傲气的娃子陷入尴尬。无论他怎么心平气和地缓和关系都被无视。最后因为企业关系，他和蔺薄黎又出国留学。他们被迫分道扬镳。也是造化弄人，如今和他最熟的，竟是后来居上的宋觞。
  不过他刚正面狂怼完宋觞。
  ……真尬哈。
  不过按照规矩，顾年也应该出国的，可是到头来被送出去的是那个不务正业不成气候还贪玩的顾阳。
  怪哉。
  顾年蹲下来敲了敲树桩的年轮，轻飘飘瞟过笑意盈盈的枭尘，沉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宋觞。”
  “看不惯他居高临下的二货样。”
  “你厚颜无耻的本事她知道吗？”
  他微微咂舌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皮子。
  这个“他”不出所料应该是女的“她”。
  宋觞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并对他不动声色地表示鄙夷。
  而云玫。
  ……
  一眼看破并且了解到开膛破肚的地步。
  往事不堪回首。
  顾年见他没没说话就当他默认，扔下树枝双手插兜长腿一迈向前走去，状似随口一问：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对的时间。”
  “你这骚话当她面放的？”
  “不敢。”
  “……你喜欢她？”
  枭尘脚下一顿僵在原地纹丝不动堪比雷劈。
  “二十一世纪最佳笑话。”
  玩笑话中往往隐藏大实话。
  顾年侧过身与他对视，目光沉静如水。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在不久之前枭尘诱拐云玫吃完火锅送她回家，刚一转身就碰上准备回家的顾年。
  那时他问了他什么来着。
  ——“你喜欢她啊？”
  那会他问得随心所欲没心没肺，今个就轮到顾年反过来问他，心里这翻江倒海的酸涩是咋回事。
  他想到顾年那天的回答。
  ——“不。”
  ——“不喜欢。”
  那时微凉的夜风中，扑面而来的沉郁悲凉。直到现在，才有几分感同身受。
  与其说不喜欢。
  不如说不能喜欢。
  简枭尘从中读出他的苍茫无奈，却无法明白其中的原委。他敛去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声音低沉诚挚。
  “你不觉得你对她的感情有点过了吗？”
  顾年僵了僵，扭过头，背影萧瑟狼狈。
  他的声音融入寂寥无声的茂密森林里，说不出的沙哑哀伤。
  “我欠她的。”
  “是吗？”
  枭尘不置可否，迈开长腿走到他旁边仗着比他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面无表情。
  “你亲她了吧？”
  “耳朵后面。”
  顾年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漆黑如墨地瞳眸微微聚缩，他动了动唇。没等他发出声音枭尘就一副预见他要问什么的样子扬唇挑眉道：
  “怎么知道的？看到的，粉红色的，疑似吻痕的东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会干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龌龊！”
  他说得义愤填膺，顾年恼羞成怒刚要顶一句“干你屁事”，突然想起件事，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来摊在他眼前。
  “那请你来解释下，为什么要送回礼？还两次的粥？”
  “啊这个……”
  话没说完他突然禁了声蒙着顾年的嘴连拖带拽躲进一旁的草丛里。
  “唔唔。”
  “嘘——”
  顾年见他面色凝重也不再挣扎，只是拍开他的手蹲在旁边，腿裸传来一阵刺痛，他撩开裤腿摸到一股流动的粘稠液体。
  啧。
  枭尘屏息凝神靠在树后，顾年穿的是黑色外套，他是白色，过于显眼。
  他眯起眼眸光微闪，跟顾年打了打手势示意他来看。
  顾年自然明白孰轻孰重没有吭声，撇了撇嘴，弯腰俯身潜伏下来。
  夜风凛凛地拂乱他们的发丝，闷雷穿透密不透光的树叶，在眼前划过银白的光芒，电闪雷鸣间天边的乌云翻涌，滚滚风尘卷席着树叶哗哗作响。
  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除此之外，只有渐近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两个少年如临大敌地蛰伏在草丛间，简枭尘通过听力预判不速之客来时的方向，躲藏在粗壮的树状后。顾年伏在草丛深处，漆黑如墨的眼眸微敛遮去了明亮的光，冷冽阴暗。
  片刻后，混杂在纷扰喧嚣中的碎语如期而至遥遥传来。
  两道黑影飞速掠过，行事匆匆，所过之处草木摇曳。
  其中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响起：
  “该死的，居然敢耍我。”
  另一道略微尖细的男声回应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后山也回去过了，没人。你该祈祷那人没看到你的脸。”
  “管它呢反正任务已经完成，那俩老家伙苟延残喘奄奄一息，这蔺少爷一死，蔺家后继无人，灭亡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