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后会有期
作者:
沐石盟 更新:2021-10-12 03:12 字数:4456
这一交手,黑衣女子只感手臂巨震,虎口隐隐传来一阵酸麻,但饶是如此,掌中黑剑兀自剧烈颤动,显是后劲尤未衰减。
黑衣女子暗暗吃惊,将长剑一圈,借势后纵,娇躯凌空倒翻数圈,以此消减黑刃余劲。她堪堪落在一簇乱石之中,怔怔地站着,动也不动。但掌中黑剑却不受手臂控制,兀自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龙吟之声,良久不绝。
黑衣女子呆呆地望着李一帆,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见他左臂揽着李舒窈纤腰,神色淡定自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她不禁心想:“适才我一击使上了十成功力,却仍旧抵不住此人轻描淡写的一击,这人究竟什么来历?怎恁的了得!”她生性倔强,性情又极暴躁,纵知不敌,也决计不会知难而退,心想大不了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堕了自身威风。当下长剑一抖,欲再行攻击,忽见李一帆右臂一挥,霎时间一道黑光恍若阴霾般向自己席卷而来。
黑衣女子大惊,暗想:“难道他竟能料敌机先么?”知这一击来势迅疾,只可趋避,不可力抗。但黑光乍起,来势奇疾,此刻纵要趋避,亦自不及。
黑衣女子临敌经验丰富,知不能避,便横剑于胸,玉腕一振,圈出一道剑光,护住周身各大要害,并趁势向右斜刺窜出,心道:“这人出手好快!”
那白毛巨兽巨目如电,此刻陡见主人有难,再也无心顾及众人,豁地一声长啸,其声尤似雷震,声传数里,直震的各人耳膜隐隐作痛。它将身形一躬,飞扑而致,欲替黑衣女子当下这凌厉无伦的一击。
那白毛巨兽行动矫捷,一跃数丈,眨眼间便奔到黑衣女子近前,巨掌倏地疾张,锋锐的利爪带起一连窜暗影,狂风似的向黑光横扫过去。
李一帆见状暗暗皱眉,他原不欲伤人,只想借机施压,让那黑衣女子知难而退。他知黑衣女子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是以手臂挥出的瞬间已将煞气内敛,纵使黑衣女子不闪不避,黑光到她近前也必消散,不会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可他万没料到,那白毛巨兽护主心切,竟迎面而上。如此,黑光不及消散便要与巨兽利爪相交。
李一帆心知,黑光乃煞气凝聚而成,威力非同小可,任那白毛巨兽如何雄奇威猛,亦难以抵挡,如此一来,非将它重创不可。
“阿狸,不要!”
黑衣女子见此情形,心中大惊,她知这一击非比寻常,自己手握黑剑尚不能力抗,何况阿狸一双肉爪?但此刻她以极快的速度斜刺掠出,身形凌空,极难控纵,便只能眼睁睁瞧着阿狸遭受重创。
黑衣女子心中大痛,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心中痛恨,却又莫可奈何,当下只能紧闭双眸,不忍再看下去,一种莫名的无助与不甘,蓦地涌上她心头。
“别……别伤害它!”李舒窈忽然在李一帆耳畔低声说道。
“是!”李一帆点了点头,心中暗叹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伤害他们。”只是这黑衣女子因何为难众人,他却不得而知。心想此事稍后再问,也为时不迟,于是将右掌一翻,五指如钩,做擒拿之状,向后回拉。黑光霎时扭曲,化作数道气旋,分左右散开。
只听“嗤嗤嗤”数声轻响,一连串电弧疾闪而过,数道弯月也似的白光飞花般凌空乍现,看来宛似数道新月,久聚不散,当真蔚为奇观。
白毛巨兽双爪落空,巨掌前伸之势不衰,倏然抓上一块硕大的坚石,轰的一声大震,石屑纷飞,坚石瞬间化成齑粉。
众人见状无不惊骇,心道:“这畜生,竟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但旋即目光又被空中异样的白光牵引过去。
戚柔儿诧异地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
龙翊心下亦颇为惊异,暗道:“这才几日不见,这小子怎变得如此强大?莫不是有什么奇遇?”缓缓站起身来,捧腹走到李一帆近前,斜眼瞧了戚柔儿一眼,淡淡说道:“这……这应该是利刃以极快速度,划破空间形成的异次元,不是刀光,也不是剑光!”
李一帆闻言也不禁暗自骇然,心道:“没想到这柄黑刃竟有如此强大威力!”侧头斜睨黑衣女子,正欲说话,脑中猛的闪过昨夜窘迫的一幕,心想自己一说话便要被她认出来,当下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尽可能的掩饰自己原本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对黑衣女子说道:“姑娘,我不为难你,你这便去罢!”
黑衣女子性子刚烈,听李一帆如此说道,心中登时大怒,正要冲杀过去,与李一帆再较高下。龙翊忽然昂首阔步,张臂拦在她身前,正色说道:“姑娘,你还想怎样?我们为此也付出了代价,难道你还不肯罢手么?”
黑衣女子将黑剑缓缓垂下,冷笑道:“哼!你伤了我的伙伴,便想如此轻易善罢么?”
龙翊心想不过是一只白毛畜生,这姑娘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沉声问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黑衣女子适才已将李舒窈重创,本决意就此罢手,心想此事到这地步,双方都有不小的损伤,事已至此,那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但偏巧戚柔儿见风驶舵,不住在一旁冷言相讽。
黑衣女子生性暴躁,却如何能狗忍受?刚压下去的怒火,便在这一瞬之间堤防溃决,诸般怨愤又纷至沓来。
只听她愤然说道:“阿狸是我九黎部族崇拜的雨神,我一定要为它讨回公道!”
龙翊闻言微微皱眉,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瞧了白毛巨兽一眼,见它生的威猛,心下暗道:“难不成这畜生有甚非凡的来历?可它除了背生双翼外,与寻常野兽也殊无分别,这却从何说起?”问道:“它究竟什么来历?”
黑衣女子冷哼道:“阿狸乃神兽雨师,是陪伴我长大的伙伴,你伤它左翼,使它丧失飞行之能,这事儿岂能就此了结?”
众人闻言无不惊骇,当下面面相觑,俱不知这只体型巨大的白毛怪兽,竟然便是传说中的神兽雨师。
雨神亦称雨师,其信仰与风神一样,起源甚古。相传为西方北虎七宿第五宿,掌管霜雨,后被道教纳入神系,或云为龙、或云为商羊、或云为赤松子。但其本身亦只在传说中有所描述,其真正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可谁又能想到,这只雄奇、威猛的巨兽,便是神兽雨师呢?
《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言道:“蚩尤作兵,伐黄帝,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足见雨师起源,已然十分久远。
众人也只听过雨师的传说,却未曾亲眼目睹。
龙翊问道:“你说它是神兽,却为何如此不济?我区区肉体凡胎,仅凭一双肉掌却如何能够伤它?这岂非荒诞无稽?”他又怎知,眼前的神兽雨师,其实尚在幼生时期,身长尚不足成年雨师三分之一,倘若他遭遇成年雨师,纵使全盛时期,合众人之力,亦难伤其分毫。
黑衣女子冷笑道:“阿狸生性善良,绝不主动伤人,倘若它有心伤你,你以为你能扛得住么?”
龙翊一凛,他生性虽然粗豪,却并非不讲理之人,此刻心中不禁有些懊悔。回想数日前那一幕,却然心中惭愧。那神兽雨师果然未曾主动攻击众人,只因自己一时大意,率先出手,这才将其重创。但他如此行径,也无非是寻求自保,毕竟如此威猛的巨兽横亘眼前,换做是谁也必心生畏惧,自保出手,那也无可厚非。
黑衣女子又道:“倘若它真要伤人,任你们有通天本领也抵挡不住!”她这番话亦绝非危言耸听。
成年雨师身长可达二十余米,上天入地,兴云作雨可谓无所不能,相比数日前众人遭遇的腾蛇,亦丝毫不逊色。
龙翊叹了口气,道:“我为求自保,不得已……”
黑衣女子似已猜到龙翊接下来要说什么,当下来怒声截道:“你将它赶走便了,却又伤它作甚?”
“这……”龙翊想到此事错在于己,登时哑口无言,心中亦大为惭愧,但要说什么歉疚之言,却感难以措辞。
那日,李一帆见众人势危,催动体内煞气,与龙袍甲尸殊死一战。李一帆虽将龙袍甲尸斩杀,但他自己却不受控制,堕入深谷,音讯全无。众人无力挽救,眼见墓室便要坍塌,郦舞急施展诡谲身法,于千钧一发之际,助众人死里逃生。
其后众人便不眠不休地寻找李一帆下落。龙翊自忖从如此高的绝壁坠落,已绝无生还的可能,但李舒窈却仍坚持寻找,因为她坚信,李一帆绝不会这么轻易便死。
龙翊与戚柔儿皆不知李一帆有煞气护体,但李舒窈与他相伴十余载,却如何能不知?只是她向来少言寡语,一心又只在李一帆身上,故无心将实情道出。
她并不担心李一帆会堕入深谷殒命,她只怕自己来不及找到他,他便要被体内煞气侵蚀,爆体而亡。她拖着沉重的躯体,不眠不休的寻找,只盼李一帆能够坚持下去,却不料翌日在密林中偶遇神兽雨师。
其时众人俱已精疲力竭,加之旧伤未愈,心想倘若那白毛畜生趁隙伤人,却是大大不妙。
龙翊生性粗豪,但心思却极为细腻,心想等它发动攻势,只怕难以抵挡,于是不待那白毛巨兽有所动作,便先发制人,竭尽全力,将其左翼重创。
那白毛巨兽吃痛,狂吼一声,仓皇宵遁。其时众人无力追赶,却不料隐患亦随之接踵而来。不出半日,那白毛巨兽便与一黑衣女子追杀而来,本来以龙翊与李舒窈的实力,原不惧那黑衣女子,但二人旧伤未愈,实力大打折扣,三番五次交手,皆被对方压制,是以只能避其锋芒。
然那白毛巨兽嗅觉敏锐,众人始终无法摆脱,以至落得如此窘境,而李舒窈亦被神秘女子重创,好在李一帆及时赶到,眼下危境才有了转机。
李一帆生性优柔,不欲多生事端,当下柔声说道:“姑娘,你武功练到这等境界,我辈无不钦服,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大哥出手伤了你的伙伴,原是寻求自保,也属人之常情,还请你担待则个!”语声一顿,又道:“倘若继续缠斗下去,你自忖又有多少胜算呢?”
黑衣女子眼角肌肉微微抽动,她听李一帆言语委婉、诚恳,绝无讥讽之意,便不发作,只冷哼一声,心道:“他说的倒是实情,纵是他同伴不加援手,我只怕也非他之敌。”忽地秀眉微蹙,心想:“这人的声音怎恁的熟悉,难道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么?”正自寻思,只听李一帆又道:“事情到了这等境地,双方都有损伤,你这便请吧!往日过节,不论孰是孰非,今日咱们便一笔勾销如何?”
黑衣女子尚未作答,戚柔儿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她生性跳脱,常自得理不饶人,殊非宽宏大量。此刻见李舒窈伤重,心中愤然欲发,待要再言,却忽然被郦舞一把拉住手腕。
戚柔儿但觉手腕一凉,郦舞掌心传来阵阵冰冷,让她极不适应,怒声问道:“你干么?”
郦舞面颊一红,松开玉手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再言。戚柔儿心道:“这黑衣女子忒也蛮横,你倒好,却来替她说话么?”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说出,毕竟数日之前是她以诡谲身法助众人脱困,否则自己焉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戚柔儿咬了咬牙,默默地退到李一帆身旁,低声问道:“一帆哥,咱们就这样让她走么?”
李一帆点了点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她走吧!”
“可是……可是舒窈姐被她伤成这样,难道就这样让她走么?”戚柔儿兀自心有不甘,欲待争辩一番,忽听李舒窈轻咳一声,戚柔儿急忙握着她手,问道:“舒窈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儿么?”
李舒窈摇头道:“我没事,让她走!”戚柔儿柳眉一轩,此刻当真无言以对,心想李舒窈都说让她走了,自己再不依不饶,岂非自讨没趣?当下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黑衣女子见李舒窈不与自己计较,心想她伤势不轻,倘若自己再行纠缠未免无趣,阿狸左翼虽然受伤,但绝不致命,只暂时丧失飞行之能,不出一月便可痊愈,与这些人为敌,于自己而言委实没半分好处,且不说那青年男子自己应付不来,倘若在此间耽搁,时日稍长,便要露了行迹,到那时族人寻来,却要如何是好?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事儿还不算完,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玉足一点,纵身跃上阿狸宽广的背脊,抚了抚它柔顺的鬃毛,柔声道:“阿狸我们走!”雨师阿狸仰首一声长啸,倏然跃上一座小山包,四足翻飞,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当真来去如风,速度之快不禁让人啧啧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