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周围逐渐下起了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没有小草，没有房子，也没有狱卒，只有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在眼前飞舞。
  她好像来过这里，这儿不是朔风寒山吗？她和刘素东在这里遭遇到刺客，从这回去之后，他就一直怪怪的，为此两人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
  程怀桑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白雪，她带着疑惑慢慢向前走去，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终于在远处一棵满是积雪的大树底下看到雪地上有两个人影晃动，终于看见有人了，她开心地加快脚步向前，可跑着跑着，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大树底下的那两个人，她认识，那分明就是她自己和刘素东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如果那个人是她，那此时的她又是谁？
  她看见大树底下，她无力地躺在雪地上，身上的雪花越积越多，白雪上一抹鲜红的血痕异常骇人，那是她的血吗？又见刘素东满脸悲切地用一把短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承载着热量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流出，然后，他艰难地将流出的血放到了她的嘴边，他让她喝下了他的血！
  她想起来了，在朔风寒山上的那天，他的的确确是喂她喝下了他的血，可是这段记忆为什么在离开朔风寒山后就莫名消失了？
  明明是在下着雪，白茫茫的天空却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射下来，恰巧照亮了她的身上。好暖和啊，哪怕是身处一望无迹的雪山，阳光依旧是温暖的。程怀桑有些满足地笑了，能看见阳光的感觉，真的很好。
  睁开眼，刘素东消失了，雪山消失了，她依旧身处牢笼之中。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牢房的，这又是睡了多长时间了？程怀桑微微抬头看向墙上那个狭小的窗口，从窗口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告诉她，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她忍不住将身子贴紧窗子那边的墙壁，她想多抓住一会儿这片刻的温暖，她希望今天的阳光不要那么快就消失，希望今天的阳光能再多延长一会，忍不住抱紧自己，她在想，这阳光消失的时候，狱卒又该来提审她了吧，今天又要经历一些什么呢……
  当阳光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移走，牢房内便又恢复一如既往的那般寒凉。可今日有些奇怪，阳光都散了许久了，也不见狱卒来带她走。
  “王子，牢里边来消息了，说是除了知晓了她的名字是九安，其他的还是没问出来什么。”撒布对贺兰泌说道。
  “哦？一个女子竟然有这么硬的骨气，倒让我有些钦佩她了。”贺兰泌停顿片刻，又道，“知晓了名字也好，你放消息到枃原军那边去，就说我们捉住了一名来自枃原的刺客，名叫九安。若真是他们的人，他们必定有所行动，我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枃原军的人，若是那边的人，那她又是枃原军里谁的人。”
  “属下这就去办。”撒布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营中。
  近来的天气越发地寒凉，特别是不见阳光的地方，有时候冷得人直打哆嗦。程怀桑估摸着此时已是晌午了，可那狱卒还没有来带她走，看来今天是可以安心地睡觉了，不用提心吊胆地想着会受到何种刑罚。当她正打算闭目养神之时，刚刚闭上的双眼忽然惊恐地睁开，因为，因为她又听到了那串从狭长的过道里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那个她以为今天不会再听到的脚步声……
  无论她佯装得再怎么坚强，可如今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她已经会本能地产生恐惧的反应了……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被带到审讯室的时候，那个每日雷打不动坐在那里的等她的那个人却不在，宽大空荡的审讯室只有她和另外两名狱卒。
  狱卒蛮横地将她往更里边推去，她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耳尖的她而后便听到两名狱卒在门口悄悄私语。
  “沙大人都放弃她了，还审什么审，浪费力气。”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今日大人们都不在营中，听说都去与王子一同商议重要事宜了。”
  “哦？那就是说，今日没有一位大人会来这边咯？”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狡猾猥琐，他看了眼角落里边的程怀桑，眼中突然散发出奸诈的光芒，“仔细瞧着，那孩子长得还真不错，眉清目秀的，甚讨人喜欢，细细算来，这营中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过女孩子了……”
  另外一名狱卒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望向程怀桑，眼中渐渐露出人性的贪婪之色。
  她一开始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待她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之后，他俩人已经步步紧逼，程怀桑一步一步地向后躲，她此时才真真正正地后悔从王府里逃出来了，无论先前的刑讯如何惨痛她都未曾后悔过自己的行为，可此时望着那两人带着猥琐的目光步步走向自己，她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后悔了，若能重来，她宁愿和刘素东吵架，也不要从王府里边一个人跑出来，如今身上都是伤，如何打得过两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
  “小美人，乖乖地从了我们，便能少受些罪，别躲了，没用的。”
  他们口中说着粗言秽语向她走来，她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望着左边空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若能穿过那里便能冲出门外，程怀桑什么也不顾了，突然发出全力奔向门口，那两人马上回抄挡住了她的去路。
  其中一个凶神恶煞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伸手不顾她的反抗提起她的衣领便将她拖回了里边，顺手将她往地上一扔，那两人相视一眼，好似心领神会一般同时向她熊扑而来。
  程怀桑凭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挣扎反抗，她先前只知人心险恶，却不知道竟然险恶至如此地步。
  一个人将她按在地上，一个人伸手前来想撕她的衣裳，程怀桑拼了命地挣扎，慌乱中抓伤了一个人的脸，那人立刻反手打了她一巴掌，兴许是力气太大，她竟然一时听不清声音了，有那么一刹那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动不了了……
  程怀桑心中慌作一团，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看他们俯下身子在离她不足一寸的距离贪恋地嗅她的气息，那恶心的表情令她脑子轰然作响。她惊恐万分，用最后一丝强自支撑的意志拼命张着嘴想说话，想喊人救她，可吐出来的声音微弱到几乎没人听得见。
  她哭了，她除了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的心惊恐极了，她是真的害怕啊，眼神一凛，用强撑的意志张嘴便咬住了其中一个人，鲜血瞬间就从那个人的皮肤下涌了出来，鲜红的血配着她凛冽的眼神如同鬼魅一般。
  “啊！”那个人吃痛，大喊一声，随即眼神变得发狂，突然伸手一把卡住她的喉咙，程怀桑脸色瞬间发青，那个人十分恼怒表情狰狞张嘴凶神恶煞地说道：“敢咬我，老子废了你！”
  好难受，难受到喘不过气来，她的一双手握住那个人的手腕想挣开他，可任她怎么挣扎，他的手仍纹丝不动，死死地掐紧了她的脖子，十指越收越紧，她觉得力气一点一点在消失，身子也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弱。
  有没有谁，能来救她……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住手！”
  就在她即将闭眼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喝止住了那两人的行为。
  他的声音好像非常管用，狱卒在听到他的呵斥声之后马上就松开了手，空气啊，又重新进入了她的呼吸，眼泪，也一同流满了脸庞。
  “沙，沙大人！”两名狱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似乎很害怕眼前的人，口中不停念道：“属下错了，属下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没有理会两名跪地求饶的狱卒，而是径直走向程怀桑，顺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将她从地上抱起，缓缓走出了牢房大门。
  程怀桑平日里是极其讨厌他的，压根就不想看见他，可此时此刻，她却深深觉得这人来得真是时候，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有时候，你以为的恶人，却又不像恶人……
  他看程怀桑哭得实在厉害，眼里渐渐浮起歉意，深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对不起……”
  牢房里阴暗狭长的过道一点一点向身后移去，程怀桑紧紧抓住身上的外衣，深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会消失。
  走出大牢的那一刻，阳光满满当当地洒落在身上，阳光，她许久未曾见到过如此灿烂的阳光了，她觉得阳光从未如此亲切过。
  泪水像决了堤的河坝，怎么都关不住了。
  “审讯姑娘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是主子交给在下的任务，我必然是竭尽全力认真对待，可欺负姑娘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