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寅天鸡鸣，卯日阳升。
  可是就算过了时辰，擎空也依旧没有通光，便使得天色也一直青不青，黄不黄。
  今天，津云是头一个醒觉，他已出了禁闭，并自化在天际，分了两股正逆气，命它们在天上打跤。
  正因如此，才有正逆反差的冷空气与暖空气在云层浪尖硬碰，此时，相对较轻的暖空气亦被“抬升”，遇冷凝结而后产生了降水。
  它们交接的灌溉面势呈梯型，那里即是锋面。锋面不光有雨，就连世尊先前单手打出的气旋也一并具备着。
  ......
  项云机在迷糊中打了个喷嚏，树梢的雨滴将他惊醒。
  天阴得厉害，教人分不清时辰。项云机原本只会独自睡在石墩上，结果现如今却在树桩旁醒来。他背后的桃树挺得笔直，撑开了枝干做屏障，替他隔开了雨水的侵袭。
  这里大概除了九灵，亦就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热心的人。
  “九灵，早上好。”
  “项...云机，早上好。”
  项云机打完招呼，揉开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借着雨水拍了拍脸颊，顺手推开一头垂颓的玄发，撑着失神的双目，没来由的定在了原地。
  九灵看见项云机的眼角有清澈的雨水，在顺着侧脸划过无声的弧迹。他的鼻尖也落了一点水滴，并伴随他的呼吸在起伏不定。
  九灵已看得入迷，竟无意识的化出手来想要捏捏他的鼻子。她像个爱恶作剧的孩子，单纯地以为这会很有趣。
  “怎么了？”
  项云机人未回头，却能感觉到炁的波动。可他并非蜘蛛侠，但竟有了类似蜘蛛感应的神通。可他这句回答，当真是对九灵说的吗？
  九灵被他突然的询问吓得立马缩回手去，像做错事的孩子，直晃着枝头不敢搭话。等待到项云机转身冲自己微笑，她才得知对方眼角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眼泪。
  落泪的是现在的云机，还是原本的江城？
  而他又是在为谁落泪？
  九灵的关切仍来不及脱口，项云机心头便有一面湖镜，被难以名状的情绪溢满...是为某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亡故之人；那个存在这具本不属于江城身体器脏里的死结余梗？
  廉价的友谊，粗凑的感情。
  不对。不对？不对！
  他猛然间意识到，真正的“项云机”，或许仍未彻底死去，或许驱使他行动的恶魔，正是这副身体本身！
  “姓项的公子哥儿，我才不过休憩了三天，便让你觉得不耐烦了，是吗？”他抓着心窝子，指甲早已嵌进肉中，掐得表皮变紫，真皮出血。
  ......
  ......
  ......
  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
  项云机的话更是让九灵摸不着头脑。奇怪，一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跟自己吵架？奇怪，我怎么会感受到他的不安？
  “九灵！九灵！原来你也在啊？”
  时间来不及让九灵追问，六轩即打着一油纸伞从天上赶来，见两人还在这磨蹭，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拉着他两转头飞奔。
  九灵被六轩扯疼了胳膊，急忙怨道：“六轩，你怎么这么慌张？”
  六轩白了九灵一眼，但看着有外人在，她也不敢有失儒雅的大发脾气，“赶紧的吧，所有人都在等你们赶去道坪，今天世尊要大师兄带着我们一同温习御五相。若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上进度了。”
  “御五相？”
  又一个新的名词跟概念，项云机要是不感到疑惑，那才是真的奇怪。
  “哎，你先别问，只要跟我们一起去就能知道了。”
  六轩懒得解释，九灵是笨得不懂该如何解释，三人就此都不多话，携手一同飞到世尊所居的道坪。
  但他们都来迟了，所以看不到世尊，就连离去的航迹也未曾瞟见。
  津云就团在世尊的座位，如若群星拱月被众人环绕。
  他们原本有说有笑，可正当项云机踏上道坪的那一刻起，赖以交谈的“琴弦”就被股诡异的气氛崩断。
  静。
  静到只有项云机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座位，唯独没有给他留下歇脚的台墩。
  九灵招着手，更试图腾出空位让项云机歇脚。但他还未走出几步，便不知被谁绊了一跤跌在地上。
  二次元中的平地摔，居然被他成功实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项云机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引得众人哄笑的“天才”。
  津云轻咳着让同门止住笑意，众人的注意也被他吸引，之后他学做世尊的模样，拖着冗长的语调说道：“世尊常说天一、地二、人三，万物之中人为最妙，人体先天生得骨节、血府、炁韵等三要，使人可以补资修行。其中，炁韵之根在于神，那谁知道物我之“神”应在何处？”
  “身体为格，以纳精神。”
  项云机是连问题都没记全，荀真便已开口同津云对了个来回。
  津云满意的点头，又转睛看向项云机，笑得不怀好意，“很好。那在温习以前，我想请教这位新朋友，何谓三才五相。”
  项云机闻声如临大敌，荀真眯眼，兜割含笑，其余弟子也是各顾各的缄默不答，唯有九灵看出他的满不情愿，帮劝道：“大师兄，这请教...说得不太对吧。”
  九灵原以为大师兄真的思过了，可结果还是这样，有意无意的针对着项云机。
  津云环视众人，点头续道：“哪里，世尊隐踪以前可对我们说道过，项道友的心技老成，有得灵台心斋的迹象。”
  一时间里，除了晚来的六轩跟九灵，其余弟子都附会着津云说话，看来事实即是如此，也不知世尊是发了哪门子的疯，也帮着津云落井下石。
  “这...这也许是世尊一时兴起，开的玩笑。”九灵挤眉弄眼，暗意示荀真帮她说话，结果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睡觉去了。
  “九灵，你怎么从一开始就帮他说话？既然如此，那好吧。我们就听你来解释，什么是三才五相。”
  津云见项云机怂在一边，声不敢奏。索性将问题推给学习最为敷衍的师妹九灵，他知道九灵答不上来，或许她会丢脸，可这跟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九灵抬了三次头，也低了三次头，过程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真让她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项云机看津云坐得稳当，像极了城砦里的大魔王，背后仿佛升腾着地域的恶火。九灵的泣状是桃花玉露，如同被恐吓的人间公主。
  如此情形之下，谁才会是勇者？
  可项云机还是太怂，只顾抓着自己的膝盖，终究未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