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严收纳了花枪，抬起先前藏就的手臂，血已从错断的经脉和骨节处滴落。
  他受伤了！
  白方礼见他将一点剑意聚在手心，其中迸发的金光却至多不过一点针芒。
  他失败了？
  不，他成功了。
  这一枚“扇贝”大小的剑意，便是他能承受的极限。剩余的剑意如海潮，几番波折后便回归到了无垠的太虚之中。
  “老陈皮，你疯了。”
  白方礼看到剑意，心里一时服了软。
  “除魔证道，疯又何妨？”
  陈严忍痛回答，而他双目已然模糊，只能看到对手的轮廓。
  白方礼不知他在逞强，也强硬的回敬道：“除魔证道？你连自己的业障都还未能看清。九十六条性命你不认账，现在还要杀我灭口？”
  陈严吃软不吃硬，傲娇得很，“一转劣势便讲道理糊弄对手，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皓天剑意已到，今日我们不分出个胜负，谁也别想离开！”
  “哼，以己度人。即不认账，那就来吧！我也不讲情面，只消把你打个半死，送到紫龙洞去，羞辱一顿你们三玄九司才好！”
  白方礼勃然大怒脸面变色，话未说完已化作百道流光攻了过去。
  陈严食指大动，一点剑意便有千钧力量。挥手过处，华宫贵殿都被他削去了帽檐。
  白方礼见状更急，已顾不得他皓天剑意在手，双手化出两柄铁尺，近身就要连打。
  陈严两眼昏花，全靠着判断去回击。幸好皓天剑意在手，令他无比神勇。
  剑意无敌，随意削断了白方礼的铁尺，险些伤及了性命。
  白方礼一时胆怯，跳到云头又召出鼙鼓。这次，他不再是单请五个雷子，而是风雨雷电一并请之：风是垝风；雨是矢雨；雷是五雷；电是列电。
  ......
  风伯雨师斗引——消阳浑阴。
  雷公电母打跤——撑天拱地。
  ......
  天地之间，混沌如初。
  陈严看似轻轻一点，剑意便以他食指为轴心，向着八方辐射性的扩散远去。
  白方礼被剑芒刺得两眼昏花，脾脏痛裂。不期跌跤打翻了鼓架，意外般的收了神通。
  那光还在继续走，就是到了中元、东阳也不见停下。陈严吊着一口气，试图回收这笔剑意，结果白方礼捂着小腹，纵身向他撞来。
  一时间两人缠斗一处，跌到地上。他们就像是西部片里的风滚草，顺着滑坡一往无前。
  白方礼死死锁住陈严的手臂，不让他收回剑意，“老陈皮，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哼，若要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去！”
  陈严蓬松着头发，身上各处都有擦伤，雪白的衣襟被泥水污染，全然没有仙人的气质。
  他们还在死磕，原本被剑意肃清了天空，却又开始烟霾密集......
  ......
  ......
  ......
  雨。
  双目空洞的李璘在淋雨。
  他瞎了，现今唯有体感才能让他认清楚现实。
  他在移动，但绝不能称之为行走。因为他已倒在了洼地里，春泥和着细雨熬成的糟糠被他一口咽进了嘴里。
  李璘艰难的挺起身板，抓着被泥巴沾染的草皮爬行，只不过还没开始挪动出多远，就被一股压力重新摁死在了地面。
  原来，是有只嵌着翡翠的云头靴死死抵在了他的后脑勺，强大的压力与其气魄都令得他无法动弹。
  “李璘，你的大限已至。”
  那人声音像是深渊内魅人的低语，伴随着雨水的滴答声一起奏响。
  李璘的心尖仿佛有一节活扣儿，绳索的另一端则掌握在那人的手中，只要对方稍有不满，他的心脏就会被扯得生疼。
  李璘想要咽口唾沫，却被迫又喝了口泥水。清澈的雨水流淌过他空洞的眼角，原本佝偻的身子被惊吓得愈发颤栗不已。
  李璘颤颤巍巍，挤出一句：“老总，那东西还在我这儿，您先高抬贵脚，饶我一条小命。”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李璘啊李璘，看来你还不明白。”
  李璘错愕，“不明白什么？”
  原来踩着他脑门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老总。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徐英死了。”
  “...”
  李璘的心咯噔一下，原本挣扎的身子也已不再折腾。
  他想明白了。
  那件宝贝丢了，他以为对方不知道，原本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最后拼死一搏，兴许能有机会脱险。
  可是徐英死了，对方亦就全打听到了，不然也不会亲手做了徐英。
  对方满意的说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李璘没办法，本能的苦苦哀求道：“老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踩着李璘脑门的脚已经挪开，这一意想不到的举动使得他大喜过望，却不想对方突然又继续顶在他的下颚骨，似乎是想亲眼目睹他临死前的惨痛表情。
  “我也想给你点机会，只有这一次，是你亲手把‘机会’给弄丢了。”
  李璘分辨得出，这是老总的声音。
  “我说过，那个东西任你卖弄，但千万丢失不得。”
  但他想不明白，老总态度大变的原因。
  不过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花心思去想这些事了。
  雨下得好快，连同他的心脏一起打着节拍。
  ......
  李璘一死，雨便停了。
  立在树梢上的人也下来了。
  那人很奇怪，他的身高不满四尺，而且团着丸子头，带着鬼人面具，手脚腕处都带有着金镯子。
  李璘没见过老总，至死都没有见过。
  他就是老总。
  穿着翡翠云头靴助手的随手掐了火团，三下五除二便处理焚消了遗体，“老总，那东西当真这么重要？”
  老总竟然噗嗤一笑，挺孩子气的说道：“不，我只是就地找了个借口除掉李璘。”
  听他说话的意思，仿佛李璘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助手别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但我们下一步可就不好走了。”
  老总莺莺一笑，突然跳在他的肩上，比划道：“弃车保帅。”
  助手闻声恍然，他的心跳得也好快，“老总，您的意思是...”
  怎料肩上的老总却朝他比手轻嘘，转换了话题，“通知西域风魔，有只虫子跑他们那边去了。”
  “是。”
  老总拿出一颗丸子，刚下咽进肚子里，却又抠了出来，思量道：“哦，对了，你把这个也一并带给他吧。”
  助手从老总手中接过拇指大小的泥丸，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计划，对方已经瞬身离去。
  之后骤雨狂飙，仿佛积蓄已久情绪，终于等得到了宣泄。
  助手立在原地，久到直至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