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又一想，不按常理出牌，倒像是萧默川的跳跃思维会做出来的事情，也就是这份天资，才让他愿意让他拜师门下。
  “错在她的欲望。”张冬林回答的平静，一如他一生中任何一次平静的解答，“欲望，催使许多人变了模样，欲望仿佛魔鬼，不能控制欲望的人，就变成了被魔鬼操控的傀儡，柯月萍，就是那些傀儡中的一个。”
  萧默川望着面前的老人，头发虽然花白，却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一架半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经年累月智慧和阅历的沉积，棕色带着几种暗色菱形格子的针织衫，里面是一件半旧的蓝白细条衬衫。
  面前的这个老人啊，看上去跟任何一所大学学识渊博的和蔼教授没有任何区别，可是萧默川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心底却又别样的情绪在翻滚，他用自己的克制，将心中的翻滚用力压下，用同样平静的声音继续问道：
  “那依老师看，怎样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欲望，而不去当被魔鬼操控的傀儡呢？”
  尽管萧默川尽力压着心中的情绪，可是他出口的话中，还是对“魔鬼”两个字的发音，若有似无的重了一下。
  显然，张冬林也听出了这两个字的重音，抬起头看向了萧默川。
  面前坐着的年轻男人，黑曜石一般闪耀的眼睛，敏锐的洞察力，惊人的智商，一切都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样，却也不一样。
  其实，他曾经也跟萧默川一样的，对未来和爱情都有自己最美好的憧憬，只是……
  往事不堪回首，张冬林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挪开定在萧默川脸上的目光，转向桌上的茶杯，伸手将那茶杯端起到嘴边，喝了一口，唇角染上一丝笑意：
  “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
  萧默川的唇角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那，怎么才能变成魔鬼呢？”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打从萧默川推开书房的门，张冬林就知道，他们今天的谈话，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了。
  也好，二十几年了，如果他不问，没准他自己都快忘了。
  “默川，你今年多大啦？”张冬林没有直接回答萧默川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他一句。
  “二十七岁。”萧默川答到。
  张冬林从桌前站起来，缓慢踱步到窗前，目光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萧默川的回答：“二十七岁……”
  沉静了几秒钟，张冬林的胸膛缓慢而又无声的大幅起伏了一下，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无声的深呼吸，然后，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曾经有个儿子，比你大十五岁，他若是活着，现在也该是人到中年了……”
  萧默川俊美的眉骨微微动了动，这件事，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张冬林面向窗子，背对着萧默川，继续说道：
  “他很聪明，有灵性，年纪轻轻已经读完了硕士，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张冬林顿了顿，眉目间染上痛苦的神态，仿佛在回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可是，这一切都在一个雨夜戛然而止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虽然短暂，但是比起之前的沉默，还是稍长了些，看得出，张冬林在竭力按捺自己的情绪，这样情绪化的张冬林，萧默川还从来没有见过。
  “那是一个磅礴的雨夜，你爷爷的公司已经经营的风生水起，但同时，我跟你爷爷也在做着一项学术研究，公司只是他的副业而已，中途需要一个资料，在你爷爷的办公室里，因为你那个生性桀骜不驯的父亲的电话根本无法打通，你爷爷直接拨打了我儿子的电话，让他去你爷爷的公司里取那份资料。然后……”
  张冬林的脸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悲伤，他苍老的嘴唇翕动着，干涸的眼底也湿润起来：
  “然后，我的儿子，才二十二岁，却再也没有回来！可是他，却依旧父慈子孝，儿孙绕膝！”
  张冬林的眼底，红得厉害，带着震怒。
  听到这个故事，萧默川的心里震了一下，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一切事出必有因，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
  但是，即便故事再悲情，也不能成为，张冬林加害别人的理由啊！
  萧默川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真相大概非常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甚至残忍，但是他还是继续追问，毕竟，他需要真相：“然后呢？”
  张冬林转过头，看向他，像是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你的父母，死于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