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局长，我们弹药不多了。”
  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对着身前闭目小憩的老者低声说道，不时用凌厉的双眼打量四方。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眼里透露出难以掩盖的疲惫，无力回答道：“不多是多少？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弹药？”
  男子思考了片刻，迟疑道：“a1型特殊子弹每人不到两个弹夹，a2型特殊子弹每人不到三十发，破灭手雷人均一枚，还有两枚毁灭爆弹，以及……一枚源。”
  老者撑起身来，轻笑道：“既然还有弹药，你着什么急？”
  看了看四周，皱眉问道：“杨研究员在哪里？叫你她过来。”
  “杨研究员在后面维修机器，我马上喊她过来。”矮小男子沉声回道。
  “嗯！”
  不大一会儿，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慢慢从通道后方挤到老者身边，轻声问道：“局长，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荀攸沉默不语，双眼紧紧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女子，片刻后幽幽一叹，喃喃道：“萍儿，你不会怪我吧！”
  女子讪笑一声，弱弱叹道：“荀局长您……还在乎这个么？”
  荀攸轻笑两声，望着面前年轻稚嫩的脸庞，好大一会儿，感慨道：“自然是在意的，你父母把你和清儿托付给我，现在仔细想来，我挺对不起他们。”
  “舅舅，你……”
  荀攸笑着拍了拍杨萍的肩，爽朗笑道：“现在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让两个人把你们这几人带出去，其他事情你就莫要管了。出去之后就把这里的东西忘了吧！”
  杨萍诧异的看着面前萎靡不振的老者，这是她一生中最敬佩和最畏惧的人。
  荀攸刚才的话她能感受到里面最深刻的东西，那就是别离，否则一向刻板至极，遵守规矩的荀攸不会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喊自己萍儿，更不会怜爱的看着自己。
  嘴唇翕动了几下，终还是没说出口，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杨萍捂着脸转身背朝荀攸，无声哭泣了好一会儿，微微哽咽道：“我知道了，我会把东西交给熊排长。”
  说完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回过头来，梨花带雨哭泣道：“舅舅，您……小心。”
  荀攸展颜一笑，苍老的面孔就像一朵盛开的雏菊。雏菊上的每条纹路，那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抬手挥了挥，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见那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闭上眼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或许是想起什么趣事，噗嗤摇头一笑，呢喃道：“终于还是长大啦！”
  …………
  古城中央有一片宫殿群，这就是南疆城里的内城，也是皇城。
  若穿行其中，不时会看见满带甲胄的卫士和不少身披薄衫的宫女脚步匆忙的行走其中。
  偌大的皇城，除了匆忙的脚步声外，竟然难以听见任何声音，与四周人声鼎沸的坊市相比，哪里不仅神秘，还更冷清。
  政和殿，乃是皇城里主殿之一，平日里都是议论天下大事，谈论古今人杰。
  虽然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九百年，醒来之后翻来覆去议论的都是一件事，谈论的都是一个人。但他们重来没有停止过这样周而复始的讨论和争吵。
  不知某日，他们见到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衫男子。
  他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死了，仇国西凉也没了，他们只是一群被这个世界遗弃的鬼魂而已。
  群臣先大惊，怒斥男子，然后大悲，又痛哭流涕，再茫然无措的望着头顶发呆。
  可高坐墨玉龙座的南疆王面色不变，搭在椅背上葱玉般的手指向大殿，吐出了自苏醒以来的第一句话。
  低沉声音如同深渊下的寒冰，阴沉而又让人不寒而栗。
  “尽杀。”
  说是尽杀当然不可能真的杀尽，至少一直站在原地面色从容的白衣男子和动手杀人的人没死。
  而今日，空荡许久的大殿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客人有两位，一老一少。老者蹒跚而行，年少者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两人速度很慢，因为老者看上去似乎下一步就要倒下去了一样。
  但又很快，因为他们朝着城中心笔直向前。一路上城里的东西好像在那一老一少眼中变成了空气，不能阻拦片刻。
  青黑色的城墙屋舍，燃烧着光焰的火堆，欢呼雀跃的人群。
  一步跨过，熟视无睹。
  满城的人好像也没看见一老一少，只感觉一阵微风拂过身旁，荡起自己身上衣裳，扬起火堆上的熊熊大火，飘向远方。
  政和殿很大，站在门口看向坐在墨玉龙座上的南疆王，比看手掌中的一枚硬币大不了多少。
  但龙五看得很清楚，清楚得能看见高坐大殿最上方男子的面貌。
  能看清他身上铠甲的每一条纹路，以及放在他身旁，寒光闪闪的朴刀。
  “汝从地上来？”
  坐在龙座的男子开口了，一如既往地清冷，仿佛就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对着龙五吹了一口气，冻人心扉。
  龙五不答，一步，两步，三步……
  不知多少步来到南疆王面前十米处，微微仰起头或许是想说些什么，可微张的嘴又快速合上。
  停下的脚步又蹒跚往前，迈上一阶一阶的台阶。
  片刻后，飒然道：“不错。”
  南疆王瞳孔一缩，冷声道：“若是在数百年前，你已经死了数十次了。”
  龙五洒脱一笑，左右张望一番，面目有些失望。转身背对南疆王坐在台阶上，轻笑道：“可惜我生在数百年后。”
  南疆王冷哼一声，不在言语。
  沉默了不知多久，龙五谓然一叹，沉声道：“幽冥的人你见了？”
  “见了，不过本王没同意。”
  “哈哈哈，是嘛！我还以为你同意了，连我龙门派进来的人你都敢杀。”龙五大声笑道
  南疆王皱眉解释道：“你们的人不是本王杀的，乃是幽冥派来的人所杀，与本王无关。”
  龙五起身，微驼的脊梁缓缓伸直，一种不可言喻的势慢慢展现出来。
  一道极轻的声音传入南疆王的耳朵里。
  “你们那个年代，不是经常出现株连一词么？”
  这句话让南疆王情不自禁的从龙座上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宝刀，如临大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龙五，恨声道：“老不死的东西，莫要以为本王怕你。”
  龙五淡淡说道：“我这个快要如土的人你当然不怕，难道你不怕天上的人么？”
  “天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