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著名喷子 唐末基友
作者:慕懿赫都      更新:2021-10-11 08:01      字数:2122
  879年,48岁的陆龟蒙生了一场大病。
  估计是觉得大限将至,陆先生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作品,这就是《笠泽丛书》,笠泽是松江的古称。
  书共四卷,作品种类非常丰富,有诗、赋、颂、铭、记等。作品的主题跟陆先生前期的人生经历也大体文吻合,多是针砭时弊,发泄对社会的不满。
  属于典型的拿着国家的俸禄,享受这国家的福利,说国家的不是。
  本来是不那么道德的行为,却被大文豪鲁迅先生称之为“一塌糊涂的泥潭里的光彩与锋芒”。不过,鲁迅先生身为文人不轻文人的高尚道德情操还是值得文人们好好学习。
  离开了时代谈审美基本上是缘木求鱼,感觉也不那么靠谱,纯个人意见,不敢胡乱亵渎高人。
  陆先生身为唐末著名的喷子,喷功也是十分了得。其中喷得最厉害的,也喷出新高度的当属“小品文”。
  历来,人们比较推崇《野庙碑》和《记稻鼠》,都是骂人、骂社会、骂政府的佳作,以前者尤为代表。
  《野庙碑》是为一座不知名的乡野神庙撰写的碑文。
  开篇,陆龟蒙介绍了碑的由来。古时候用绳子将棺木吊进墓穴安葬,安葬时用大木头垫在棺材下面,系上绳索,以便搬动棺材。后人在木头上写明死者的生平事迹来表彰他的功业德行,于是留下它不舍得丢掉,碑的名称由此得来。秦汉以后,有功业德行、施政办事的活着的人,也为他立碑,并且把木头换成了石头,这就失去了原来的用处。
  第二段,陆龟蒙批驳了“神鬼崇拜”,他用调侃的口吻说道,“甿作之,甿怖之,走畏恐后。”“甿”指农民。他说农民们自己塑造了这些神像,又对这些神鬼偶像感到害怕,跑来祭祀唯恐落在后面。有更甚者,“自惑其生,悉归之于神”,将自己的生老痛死的规律,全部归结到了神身上。
  最后,陆龟蒙借题发挥,把唐末的文官武将跟野庙里的土木偶像加以比较分析,得出当时官僚是戴官帽、说人话的偶像,比真的木土偶像更恶劣的结论。
  …
  在《笠泽丛书》中还有一篇非常特别的农业文章叫《耒耜经》。
  耒耜,读音是lěi si,古代一种像犁的翻土农具。文章一共记载了4种农具,除江东犁以外,还有爬、礰礋和碌碡。
  当年,从政府辞职后,陆先生就寄情农田,致力于农家劳作。
  史载,由于甫里地势低洼,经常遭受洪涝灾害,于是陆龟蒙亲自身扛畚箕,手执铁锸,带领帮工,抗洪救灾,保护庄稼免遭水害。
  长期的田间劳作,使陆先生在农业领域方面深有心得,凭借着极高的天赋,最终写出此佳品。
  《耒耜经》摘下中国农业史上四项荣誉:
  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古农具专志;
  是对被誉为我国犁耕史上里程碑的唐代曲辕犁记述得最准确最详细的文献;
  是研究古代耕犁最基本最可靠的文献;
  第一篇谈论江南水田农业生产的专文。
  《耒耜经》连序文在内,只有633字。
  序文中,陆龟蒙交待了自己的写作动机,也将农具提升国家安全和人民幸福的新高度。
  他认为,人类学会种庄稼以后,无论统治者还是老百姓,都是不能离开农具的。
  他甚至偏激地说:如果一个人只会吃饭睡觉,而不了解怎样种庄稼,怎样用农具,就等于不懂人生的意义,就和禽兽没有什么两样了。
  估计是陆先生想骂别人禽兽,又不怎好开口,就拿农具来说事。
  当然,这个不阻碍这篇农业奇文获得成功。
  …
  后期,陆龟蒙回到甫里后,除了玩玩田园之外,“任游江湖间”到处游玩,心情开始好转。
  一方面远离名利场后,受环境的影响少了;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看得比较淡,人显得和谐了很多。
  这时候又碰巧和著名才子皮日休成为了好基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倆人一拍即会,互舔伤口,互相吹捧,相当欢乐。
  后来,两人合著“唱和版”《松陵集》10卷,以咏物写景为主。
  宋人叶茵将《笠泽丛书》、《松陵集》及散落的百余首逸诗,编成了《甫里文集》二十卷,算是对陆龟蒙一生的总结,也是陆才子在人类历史上留下的印记。
  …
  除了文学和农业上成就外,陆龟蒙还是当时知名的藏书家。
  家多藏书,史称其“癖好藏书”,收藏多至3万卷。
  这在古代社会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得有钱,有门路。
  据说,陆先生非常珍爱书籍,每得一本珍本图书,必熟读背诵后加以抄录,并多加校雠后再行抄写,以至于每书有一副本保存。
  也即是说,陆家起码拥有藏书6万卷,一座小型图书馆级别。
  读书百遍,其义自现,陆先生能有如此成就也是经刻骨磨练,并非偶然。
  …
  比较有趣的是,陆先生还是个环保主义者。
  在《南泾渔父》一诗中,他大声疾呼保护渔业资源:
  孜孜戒吾属,天物不可暴。
  大小参去留,候其孳养报。
  终朝获渔利,鱼亦未常耗。
  陆先生竭力反对“药鱼”这种破坏渔业资源的做法,极力提倡“种鱼”,采收鱼卵,远运繁殖,借以保护渔业资源。
  环保讲了一千多年,依然很环保,看来意识总是敌不过实利。
  唐广明二年,即公元881年,陆先生扛不住上天的召唤,在松江甫里结束了一生,终年50岁。
  这时候,唐廷却传来封官喜讯,将陆先生封为“左拾遗”,等于给了个跟他爹差不多御史职位,洗脱“一代不如一代”的不光彩。
  更夸张的是,陆先生死后20年,因诗人韦庄举表,又再次被唐廷封为“赠右补阙”,相当于中央纪委副书记的级别和职位,彻底超越他爸爸、爷爷等人,成为家族佼佼者。
  生前布衣,死后却连连升官,官场奇观。
  死人官再大也没威胁,活人可就不同。借着皇帝外逃,战火遍地的机遇,唐廷内部政治集团斗争又悄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