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一,倾波委注翻云雨(6)
作者:
丶克多 更新:2021-10-11 02:57 字数:4322
司法政探员不畏强权,不惧任务艰险,在执行任务时有着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以至于虐杀罪犯、冲撞上级的事情屡见不鲜。但面对眼前少女,连不可一世的沈渊也萎了。
“潮汕死人沈渊,你居然认得我,很不错嘛。”少女咯咯笑着,绕着沈渊打量起来,像是在看珍奇异兽。
她的笑声比风铃还要悦耳,听得人心旷神怡。此际正好有风从窗户涌入,带走枪战遗留下来的浓浓杀意。少女黄衫飘动,宛若精灵,美妙得不可方物。
“小首长也很不错。”沈渊咽了咽口水,赞道。
“嗯?”少女皱眉。
“报告小首长,我意思是天气很不错!”沈渊连忙爬起来,解释道。
“不要以为我在说笑,司法政还真没几个人不认识你的。”少女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傲慢、自大、冲动、没有耐心……你不具备司法政探员所需的任何一种美德。硬要找优点的话,那就只有城府极深了。对啦,你撒谎和挤兑人的功夫也是司法政一流……”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花玉颜愣在原地,眼里满是失落,“你之前是在骗我?”
沈渊能说什么呢?他只好苦笑道:“小首长过奖了。”
黄衫少女柔声问道:“沈大探员,敢问你是执行什么任务,执行到我头上来啦?”
沈渊舔舔唇,涩声说道:“小首长,这是机密,你知道的。”黄衫少女一言不发,用枪抵住沈渊下巴。花玉颜吃了一惊,想要劝解,沈渊却叫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心里虽然害怕,但仍不肯松口。
他知道自己冲撞了少女,她是在找借口做掉自己——透露机密是死,如果不开口,惹怒了她也是死。
自己对于她而言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用枪指着形迹可疑的平民,只要对方稍有不配合,他就会认定对方是罪犯同伙,一枪击毙。
“还算有些骨气。”黄衫少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小首长,我有些话要说……”
“说吧。”
“你告诉赵冰影,我虽然很烂,但绝不是个懦夫。还有她和我哥结婚那么多年,也该要个孩子了,沈家可指望她传宗接代呢……”
“你交代遗言呢?”黄衫少女满脸嫌弃地把枪挪开,“我说过你的命还没子弹值钱。”
沈渊松了口气:“多谢小首长不杀之恩。”
花玉颜暗暗擦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知怎的,沈渊虽然骗了他,可他丝毫不恨他,反而还很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这是他交到的第一个男性朋友。
黄衫少女清了清嗓,一脸严肃道:“探员沈渊——”“在!”沈渊打了个激灵,立正站好。少女继续说道:“你现在归我管辖。”
“报告小首长,我直隶于朱老大!”
“朱老大?哪呢?”黄衫少女四处张望,奇道,“喏,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请示请示?”
她嘴上说打电话,递到沈渊面前的却是黑漆漆的手枪。
那是龙国研发给最高领导人的自卫手枪,只生产了五把而已。其中两把赠给了战功显著的军长,一把颁给了朱仪倩,还有一把在武器库里静躺着。
它不仅仅是武器。它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荣誉,还象征着绝对的权力。
“司法政探员沈渊编号5082请小首长指示!”
“这还差不多。”黄衫少女收好手枪,笑吟吟道,“我的计划你也听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她回头,拍了拍花玉颜的肩膀,“就是杀人。”
比枪还沉重,比子弹更冰冷的话,在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轻松。
“报告小首长,现在就去吗?”
“当然要给点时间你们说说话。”黄衫少女嘿嘿一笑,转身下楼,“嗯嗯嗯……先去吃个饭吧。”她的话意义不明,值得玩味。花玉颜听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沈渊却不知深意,一马当先地冲下楼,在前开路:“小首长,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楼上发生枪战,枫叶糖水屋的店员们也不吃惊,看来黄衫少女和老板大有渊源,事先跟他们打过了招呼。
店长见了黄衫少女,鞠躬问候道:“小姐没事吧?方才我们想要上去的,暗香疏影却说小姐您自有安排。”
黄衫少女点点头:“是我吩咐她这么说的。”眼神瞄了瞄沈渊,笑道:“唐店长幸好你没上去,这位沈渊是司法政的探员,你们打起来了就不好。”
那唐店长瞪了沈渊一眼,伸出手来,恶狠狠道:“幸会幸会。原来你是真人不露像,刚才那会瞧你喝糖水的模样,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挑粪扫地的环卫工呢。”
“原来环卫工不能来贵店消费的么?那我还真是触了你们的楣头呢,唐店长不要见怪。”沈渊知他有意伸量自己,哪肯示弱,当下用上碎星掌力和他握手。
他本以为唐店长只是个强壮点的普通汉子,使出六成内劲便能让他尝到苦头。不料对方竟是个武道高手,掌上力道极重,逼得自己不得不使出八成内劲于之相抗!
两人交手不过三秒沈渊已经涨红了脸,痛得几乎叫出声来。眼瞅就要落败,他连忙启动手套里的装置,借着护指的力量反守为攻。唐店长顿觉手掌被铁钳夹住,虽然不明白其中奥妙,但也猜到了沈渊在暗中使坏。
可他只能认输,不然手掌就要被捏碎。
“沈兄弟好功夫。”唐店长连忙松手,讪笑道。
“就这只是司法政平均水平。”沈渊翘起鼻子,十分嘚瑟。
“确实是平均水平。”黄衫少女望了望那司法政人手一份的手套,淡淡说道。沈渊虽然赢得不光彩,却总比丢司法政的脸强,所以她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黄衫少女交代了唐店长几句话,便领着两人离开。沈渊出门时忽觉小腿一麻,摔了一跤。
唐店长笑道:“沈兄,眼睛不要望得太远,注意看路呀。”
这一跤正是他的杰作。他在沈渊踏出门口时弹出一枚瓶盖,打中了沈渊的膝内。
花玉颜愤然拔剑。
黄衫少女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快走呀,我肚子饿坏了。”
有她劝解,花玉颜不好发作,嘟囔道:“哼,这人也忒小气。”
唐店长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输不起。”
沈渊一言不发,待得两人上了车后才问道:“小首长,那人什么来头?”
其实他更想问一些不该问,黄衫少女也不会回答的问题。
例如她为何在这、怎样惹的白驼山、和霍泣玉的关系……
黄衫少女靠在汽车后排座位上,哼着小曲,显然不想回答这种没必要的问题。
坐在旁边的花玉颜拉住她的手,替沈渊问道:“小首长,那伙人是什么来头呀?”
黄衫少女歪过头去,漫不经心道:“我可不是你的首长。”花玉颜道:“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好随沈渊临叫啦。”
黄衫少女不耐烦道:“阿猫也行阿狗也罢,随你怎么叫。”花玉颜笑道:“管你这样的美人叫阿猫阿狗多不合适,既然随我,那我就叫你小首长。小首长,你还没告诉我枫叶糖水屋的人是什么来头呢。”
黄衫少女道:“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但被你夸一夸还是挺舒服的。你就随他叫我小首长好了。枫叶糖水屋那伙人是宇文东风的朋友,不过他们更喜欢以部下自居。”
花玉颜奇道:“宇文东风?我小时候听阿娘讲过,他不是神话故事里的人?”
“宇文东风是个活生生的人!”黄衫少女噗嗤一笑,双眉弯弯,笑得甚是灿烂。
花玉颜大吃一惊,长剑当啷掉落在车上。
“他挫败过东岛人企图染指南海的阴谋,只身逼退过进犯北疆的象国军队,以江湖人的身份屡次解决了龙国都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
那样的豪杰真的不是神么?
“这些都是真的。”黄衫少女道,“我小时候有幸见过他一面——”
那年她才五岁,随父亲去参加司法政卿朱仪倩的寿宴。她父亲是司法政最负盛名的探员,和朱仪倩情同姐弟,因而朱姑姑对她喜爱得很,将她视为掌珠。
她是个闷不住的人,嫌宴席太过无聊,竟恣意妄为起来,抢了朱仪倩的配枪,把现场搞得一团糟。朱仪倩不怒反喜,将配枪赠给了她。司法政诸探员却叫苦不迭,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防止她出意外。
她捧着沉甸甸的手枪四处乱蹿,宴客避之不及,唯有一个脏兮兮的同龄男孩仍坐在座位上,像饿死鬼投胎般狼吞虎咽着,丝毫不理会宴席上的骚乱。她玩心大起,用枪指着男孩,叫道:“喂,举起手来。”
那男孩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目露凶光,把她扑倒在地,用油腻腻的双手死死扼住她脖子,一字一句道:“我绝不投降!”
这举动吓坏了在场所有探员,可无论他们怎样拉扯、拳打脚踢,都无法分开两人。
当时的她涨红了脸,心脏跳得很快,脑袋空空如也,有种异样的感觉充斥全身,使自己止不住发抖。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叫“恐惧”,是一种在此之前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男孩眼里没有怨恨,他是绝不可能怨恨一个刚见面的女孩的。他眼里也没有愤怒。
那是一种近乎死亡的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所有司法政探员都掏出了枪,准备击毙这个脏兮兮的男孩,忽听得一声霹雳似的暴喝:
“凡儿,松手!”
男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闯了弥天大祸。他不敢说话,只是愣在原地,满是歉意地看着她。
她要强得很,虽被吓得嚎啕大哭,仍不肯示弱,小手一边拭着眼泪,一边捶打着男孩。男孩没有还手,或许是她打得根本不痛不痒。
父亲没有阻止她,也没有一如既往地过来安慰她,反而死死盯着人群外的一个中年男子看,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
“姐夫,这又是你哪位朋友的遗孤?”
在一片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的死寂中,被称为朱老大的漂亮姑姑说话了。
那中年男子没有回答,推开人群,伸手往前一捞。她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像是乘着风儿一般,不知怎的就到了他怀里。
司法政众探员如临大敌,瞬间把男子团团围住。人墙外的探员顺势擒下他带来的小男孩。
“嗯……呀!”她却不觉得危险,止住了哭泣,又惊又喜,“叔叔,这是什么功夫?”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么小年纪,也知道‘功夫’?”
她嘟起嘴哼道:“当然知道,爸爸每天早上都打拳呢。”举起粉拳打了男子一掌:“嘿!看招!”
她劲道不大,使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冲拳”。见这位小公主如此挑衅对方,司法政探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纷纷打开手枪保险。
那中年男子“哎呦”了一声,也不生气,笑道:“真是是将门虎女。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她晃了晃小脑袋,故意大声说道:“爸爸说不能把名字告诉陌生人。”言罢凑到男子耳边,悄悄说道:“不过叔叔肯教我功夫的话,那就不算是陌生人了。”
男子有意逗她,问道:“真是人小鬼大,教你功夫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告诉我,你一个女孩子学功夫干什么?”
她从小娇生惯养,最讨厌别人婆婆妈妈问东问西,此际发起大小姐脾气来,揪住男子耳朵,低声威胁道:“因为我喜欢!快点教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其实她对功夫算不上喜欢,只是图个新鲜罢了。从小到大,这世上但凡她喜欢、感兴趣的东西,父亲总是能够满足于她,唯独功夫例外。
男子装出一副吃痛的模样,求饶道:“小姑奶奶,我教你就是。不过我怕你家朱姐姐生气,所以咱们得避开她,到外面去。而且我只教一遍。你明白么?”
不能当着朱姑姑面教的功夫,一定是克制她那什么“大悲手”的了。
她当下会意,松开了手,回头冲朱仪倩和父亲说道:“爸、姑姑,我和这位叔叔出去一会……唉唉唉——呀!”话音未落,那男子已是一跃而起,踩着两个司法政探员的肩膀翻上半空,在天旋地转和她欢喜的叫声中,两人已是飞出了司法政的院子。
司法政探员见她被掳走,欲要追击。朱仪倩道:“不用追了。也不要为难那小孩。”他们刚到门口,已不见两人踪迹,果真是不必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