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机遇城郊外，盲女破院之夜，潮汕死人沈渊见陈燕然拿出南溟神珠，听信了他的假话，马不停蹄地赶往埃维坦州。
  沈渊此次执行的任务其实并非逮捕霍泣玉，但是他的线人中途被杀，种种迹象都指向霍泣玉，因而不得不从她身上突破。
  “虽然‘域外五子’回归已有五年，可熊国仍有地下势力留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特别是巴湖、唐海、外蒙这三个地方。海库省也有东岛人的踪迹……沈渊，咱们的国家可没有想象中的太平啊。”
  沈渊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朱老大私下找他谈话的内容。
  “朱老大是有任务交给我么？沈渊恐怕有辱使命。”
  “妾身知道你的数据并不好看，可在司法政里，办事效率最高当属你潮汕死人无疑。岭南双星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没错，但他们一昧追求完美，查案未免墨迹了些。而眼下这个案子，是必须以雷厉风行的手法去解决的。”
  “朱老大，如有差遣，沈渊万死不辞！”得到首脑肯定的沈渊心血澎湃，十分激动。根本无暇思考17%独立任务完成率的自己办案到底有多“效率”。
  朱老大笑道：“那妾身就把域外的未来交给你了。”
  沈渊愣了愣：“这么严重吗？”
  朱老大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域外的江湖门派‘白驼山’与熊国有所勾结，虽然目前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来，但利剑悬顶，日久成患，必须趁早根除。”
  沈渊问道：“没有着手点怎么插手？”
  朱老大道：“白驼山已有人跳反，做了我们的黑色线人，据他所说，近日熊国会有所行动。妾身需要你随他前去收集线索，将贼人一网打尽。”
  沈渊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只有我一个人？”
  朱老大笑道：“因为只有你一人可以办到。”
  沈渊给自己打气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司法政探员哪个不是能以一当百的英雄好汉？哈哈，哈哈！”
  朱老大道：“用不着以一当百，你只要收集证据，破坏交易就行。”
  沈渊听朱老大话里意思好像是不能搞出太大动静，当下蔫了：“那你还不如派立华琦去，他人称‘鼯鼠’，最适合执行这种偷偷摸摸的任务。”
  朱老大摇了摇头：“执行任务当然不能想的得那么理想化，身份暴露的时候，难免要杀几个人。论起身手和枪法，立华琦可大不如你。况且妾身说过，综合数据里，你的办案效率是最高的。”
  沈渊沾沾自喜道：“看来此案是非我莫属的了。”
  朱老大道：“确实如此。沈渊，你不仅要为了域外而战，更要证明自己。”沈渊不知后半句是何意思，朱老大叹了口气，解释道：“论工作业绩，你是司法政垫底，所有探员都认为你是凭借哥哥的关系，在这混日子的。而对此最为坚信不疑的人，你猜猜是谁？”
  沈渊冷笑道：“是赵冰影赵大人吧？她很害怕我会影响到她老公的仕途。”
  朱老大道：“不错，最怀疑你的人，正是你的嫂嫂……”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看不起我。”
  沈渊死死握住方向盘，紧踩油门，豪车化作一道闪电，飞往唐海区埃维坦州。
  离埃维坦州还有七十多公里时，沈渊在灌木里解手，遇见两个打柴的汉子下山。他们衣着朴素，咋眼看去像是农民，但双目炯炯有神，荣华焕发，皆是三花聚顶之相，实乃武学大家。
  这地方竟有如此高手？多半是白驼山的人物……
  沈渊见了这二人，心中大大起疑，凝神静气，隐约听得他们说道:“那小魔女可是个硬茬。”“她真有三头八臂不成？”“嘿嘿，你是没看见凉州拳馆的郑涌，他去找那小魔女的晦气，结果是被抬回来的。”“那丫头片子竟然这么厉害？”“还有呢，雁城的通背拳昭山敬差点被她打瞎了左眼。”“看来白驼山出五十万悬赏这小魔女并不是没有道理……”
  沈渊心想两人口中说的小魔女自是霍泣玉无疑。他确信没追错方向，继续驱车赶路。离埃维坦州越近，碰到的江湖人士便越多，沈渊把车一停随便找个饭店往里坐下，都能听到人们高谈阔论，毫无避讳。
  “消息准确吗？”
  “马先生亲口说的还能有错？她就躲在富盈路的枫叶糖水屋。”
  “那我们得约好时间一起行动，可别再让她跑啦。”
  “这个时间是真的时间难定。你看张家兄弟住这么近都还没来呢，更别说凉州老郑啦……”
  饭店里的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里面有武师也有逃犯。他们联合起来，或是为了赚取赏金维持武馆运作，或是抱着扬名立万的心思，或是为了加入白驼山混口饭吃，真可谓龙蛇混杂。
  那么他们之间有没有熊国和东岛势力呢？
  沈渊为了一探究竟，非得混入其中不可。他拟定计划，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郑涌来不了啦！这家伙独自去找野丫头的晦气，差点被废了不说，还险些坏我们好事！”
  几人闻言，纷纷掏出手机询问郑涌现况，发现沈渊说的果真不差，这才聚拢过来。其中一位左眼角包着纱布的汉子问道:“这位朋友有些面生呀。”
  “昭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天龙帮的沈渊临呀。咱们几年前在马先生家里见过一面的，我还领教过你的通背拳呢！”沈渊见他左眼负伤，说话又是湘腔，料他便是路上那两人说的雁城昭山敬，干脆连姓名都不编了，直接加上一个字冒充天龙帮弟子，“昭大哥，我听说那小魔女把你也打伤了，开始还以为是传言，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可恨啊可恨，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昭山敬本想独吞赏金，私自行动，不料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自己反被打伤，初见众人时说是夜里磕着了头。沈渊把这事一提，他怎敢接下去，连忙转移话题:“啊对，我们在马先生家里见过——你是天龙帮的沈渊临！”沈渊乃是司法政探员，昭山敬一没犯法二没乱纪，哪里知道他是谁，慌乱之中只好乱说一通。在场众人是有不少逃犯，听过“潮汕死人”沈渊的“大名”，但一门心思都放在霍泣玉身上，竟是没有人认出他。
  “他不是天龙帮弟子！”人群中有一个声音说道。
  昭山敬哪里能容忍别人拆他的台，呵斥道:“方治，瞎了你的狗眼！沈兄弟开来的车子，你瞧瞧是不是郑丹的那辆？”
  “天龙帮不是死绝了吗？”方治很不服气地说道。
  “对呀，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一个汉子附和道，“这事白驼山不方便出面才邀请我们的，怎么又派了个天龙帮弟子过来？”
  有人不屑道：“你管别人那么多，说不定他是奉命前来验尸的呢？总不能你说杀了小魔女，白驼山主就信以为真，把赏金直接给你吧？”
  此言一出，人们都觉得挺有道理，纷纷释然。
  “整个域外都是白驼山的势力范围，遇到两三个白驼弟子很稀奇么？”
  “真是大惊小怪！”
  “大家不必怀疑，这位沈兄弟我确实在马先生家里见过。我说他是白驼山天龙帮弟子，他就绝对不会是黑驼山地虫派的人！昭某虽然只剩下一个眼睛，但还不至于瞎到认错人！”昭山敬说话间巨掌“嘭”地猛击桌面，那满台碗筷纹丝不动，他手掌落下的地方却是缺了一大块，就像被人按着模板锯开一样。
  沈渊暗暗心惊，如果在场每人都有这种水平，自己怕是插翅也难逃，更别说破坏他们的阴谋了。
  “我只是听说天龙帮被灭了门，强调一下而已……”方治自忖并非昭山敬对手，连忙服软。
  众人也怕事情闹大，纷纷岔开话题。
  “白驼山怎么还派了个猴崽子来拖后腿？”人群中有人冷笑道，“是信不过我们的办事能力吧？”
  且不说一般江湖人物受不受得了这般侮辱，反正沈渊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他闻言大怒，左手一挥甩出根筷子，右手则握着另一根朝那人刺去，顿时全场哗然。
  那人处变不惊，左手一弹，把筷子击飞出去，嗖地半根都刺入水泥墙中，余势未衰，仍颤抖不休，不知情的还以为射来的是支弩箭。
  在弹飞筷子的瞬间，他右手也已出招，食中二指把沈渊刺来的另一根筷子夹住。
  油乎乎的筷子被那汉子铁钳般的双指夹住，沈渊竟是不能抽动一分。他当下逞强不行，松手认输也不愿，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好身手。果然有点料子。”那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昭山敬连忙解围，哈哈笑道:“沈老弟，这位是夏城的金刚指杜百越杜先生。我们这次围剿行动就是由杜先生指挥的。”
  沈渊见好就收，嘴上抱拳恭敬道:“哦，原来是杜先生，多有冒犯。”心里却在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弄他。
  杜百越把筷子一扔，淡淡说道:“你要不拿出真本领来那才是冒犯呢。”沈渊讪笑道:“哪敢哪敢。”
  有了昭山敬的介绍和杜百越的认可，众人很快便把沈渊当做同伙，商量着围剿大计。期间又有许多江湖人陆续到来，看样子是约定好在这碰头的。他们毫不掩饰目的，大声交谈着，完全不怕走漏风声，想必饭店老板也是同道中人。
  酒过三巡，杜百越忽然站了起来，昭山敬示意众人禁声。杜百越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马先生说事不宜迟，今晚三点动手，赶在天亮之前解决，没到场的人就不用等了。诸位吃完饭赶紧休息，做好准备。”
  沈渊忽然说道:“请问杜先生，赏金该怎么分？”方治附和道:“对呀，我们这么多人一齐出力，最后拿到手里的能有一万块钱么？”关于赏金的分配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但又不敢开口，好在有沈渊带头，能让他趁机抒发己见。
  杜百越道:“正所谓能者多劳，谁要是有能耐擒住那小魔女，当然是独享赏金。剩下的弟兄们马先生也绝不会亏待——他将拿出五百万报销弟兄们路上的费用。”
  在场最多也不过五十人而已，五百万平分下来，每人都能拿到十万。虽然比不上那笔赏金丰厚，但只要稍微出一点力就能拿到，也足以叫这些只会打拳不懂营生的人流口水了。
  众人纷纷叫好，斗志高昂，沈渊暗自寻思:“霍泣玉和这什么马先生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成，犯得着自费五百万么？看来他不是熊国就是东岛的人。”
  思量之际，两个担柴汉子走进饭店，有人招呼道:“张大张二，怎么才来？”比起招呼声，更多的是嘲笑，有甚者竟敲碗讥讽道:“你们兄弟再迟点，汤都没得喝啦。”言语中竟是把他们当成乞丐。
  张家兄弟齐声笑道:“不至于不至于，热汤赶不上，朋友们吃剩下的冷汤冷饭总能混上一口。”说完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毫不介意地吃起残羹冷炙。
  沈渊心想这俩人功夫不弱，眼下再添强敌，想要在他们之前拿下霍泣玉那是绝无可能，必须破坏他们的联盟才行。他瞧出有许多人不怎么喜欢张家兄弟，心中又生一计。
  江湖人之间的矛盾，可大可小，沈渊这次就要搞点大的动静。他手肘碰了碰昭山敬，低声问道:“昭大哥，这兄弟什么来头？”昭山敬瞧都不瞧张家兄弟，十分轻蔑:“两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庄稼汉而已。”
  沈渊道:“我可不太喜欢他们。”昭山敬道:“哦？你和他们结有梁子？”
  沈渊摇头道:“我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天南地北的压根扯不到一块。我只是想，他们这样邋遢猥琐，真的是丢了咱们武林中人的面子！”
  昭山敬和刚才那些出言嘲笑的人一样以武林名门自居，凡事都要讲究体面和排场，自然不愿和张家兄弟这种低档次的人为伍。
  方治立马站队表态道:“弟兄们出生入死，赚几个钱容易么，可不能让这两个庄稼汉白分我们的赏金。”他这话无异于推波助澜，火上浇油。昭山敬听了恨得牙痒痒:“对，绝不能让他们坐享其成！”
  沈渊缓缓说道:“其实他们邋遢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们嘴巴不检点！你被小魔女打伤的造谣就是他们造出来的——”
  “岂有此理！”昭山敬拍案而起，冲着正和人谈话的张家兄弟喝道，“张元述张元敬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老大张元述奇道:“我们说你什么了？”老二张元敬哼道:“姓昭的，你可别没事找事。”
  不待沈渊开口，戏精方治已是抢先说道:“你们说他眼角不是磕伤的，是被人打伤的，对不对？”
  张元述供认不韪:“我们只是在陈述事实。”张元敬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昭山敬，被一个小女孩打败了不丢脸。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张大张二，我看是你们被小魔女打伤了才对，不然怎么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兄弟胡言乱语毁人声誉，以后昭哥还怎么在道上混？还不快赔礼道歉！”“那小魔女有多大本领，能是昭哥的对手？”在方治带领下，昭山敬的朋党开始疯狂输出。张家兄弟也不甘示弱，奋起反攻，饭店内骂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饭店老板试图阻止他们，杜百越却道:“武林人打打架过过招正常得很。做做饭后运动罢了，又不是黑帮火拼，闹不出人命来的。”
  饭店老板跺脚怒道：“重点是你们每次打烂东西都不赔钱好吗！”
  果然如杜百越所言，较量很快就从嘴皮子升级到拳脚上。众人分成两派，不约而同地把桌凳搬到一旁，在饭店里打起擂台。
  双方矛盾积蓄已久，就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彼此间的高傲是炸弹的引线，而充当火星点燃引线的沈渊早已趁乱溜出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