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武举只余下最后三日了。
  谢衡案上要办的差事堆成了山，因为武举要在宫中举行，要建的木台许久前就已经开始动工了，趁着夜里从宫门运进宫来，谢衡已经多日亲自守着宫门，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将军，这是礼部今日送来的。”
  副官进门，先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上前三步，为桌案上的小山又增高了几寸。
  格老子的！
  谢衡正要开口骂爹，那副官忽的将左手的另一份文书递上前来，“还有这个，是将军要的狱中囚犯的供词。”
  什么鬼的供词？！谢衡正是头晕脑胀时候，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哪知他那惯常没什么眼色的副官此事却很是八卦的问着，“将军，你那日提回来的女囚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供词听闻那文官足足写了三十几页，想来是个江湖大盗吧？”
  女囚……他提回来的？
  谢衡一愣，下意识的接过了那份供词，极其顺手的抬脚，将那多嘴的副官踹出了大门。
  那供词谢衡不过随意翻了翻，便记起了那个被他带回宫中的女囚，顾家的下人，名叫姜花的。
  只是……
  谢衡有些不信邪，大手不停的翻着那一本供词，却没想到光是在这姜花身上过手的人命案子就有许多张，每一页都记得满满当当，颇有些罄竹难书的意思。
  师兄这一回哪是从京郊救了个丫鬟，这妥妥是给他救回来个加官进爵的灵符啊！
  谢衡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般繁忙的时候竟有这样好事，一时间扫清了谢衡这几日受的六部鸟气，很是神清气爽。
  不是什么鸡毛蒜皮都往他身上压吗？等着武举过后，他定要将人交出去，好好打打朝中老家伙的脸，狠狠换上几个月的清净！
  想到他们吃瘪的情景，谢衡看着满桌的文书脸色都好了许多。
  想叫爷服软？下辈子吧！
  脚一抬，谢衡拎着那本供词便意气风发的出了宫。
  待谢衡倒得相府，同那门房上说要寻顾家的公子后，门房人竟一声未吭，亲自带着他往院里走。
  谢衡皱眉：往日都是等着顾家院里的下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前头领路的，是福伯特地挑出来的，见了他这幅模样，忙弓着身子解释道，“将军莫急，顾家少爷眼下在马场，小的这就带着将军过去。”
  竟还有朝中大官登门不见他们老爷，反而找顾家名不见经传的少爷，实在有些神奇。
  门房上的小子几次听说过这事，却是以为不过旁人诓骗他，哪知今日竟真叫他碰见了，心中对那顾家便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谢衡一挑眉，“为何会在马场？”
  跑马么？以他师兄那拘谨的性子，怎么可能？
  引路的小厮但笑不语，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回廊，见着校场上三小姐的身影，谢衡一时恍然大悟。
  “将军大人慢走，奴才就先退下了。”
  谢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便将供词背在身后，立在马场一头，笑嘻嘻的瞧着另一头目光锁在马上的师兄脸上。
  啧啧，这三小姐是不是也太迟钝了些？他师兄做事这般不知遮掩，若是他恐怕早就发现了。
  “师父，我实在不擅长骑马，咱们今日换个别的学吧？”
  乔若颜在马背上死死抓着缰绳，只觉着自己心肝脾肺肾都要被马儿颠出来了。
  然而玉氏冷冷摇头，“再来五圈。”
  傅云望着三小姐拧着眉头坚持的模样，一时心中有些担忧。
  等他发觉马场上多了一人的时候，谢衡已经立在那里许久，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出个声，告知一下这个学武多年的师兄。
  “你来做什么？宫中无事忙吗？”
  傅云一面看着场上的三小姐，一面朝谢衡迈步过来。
  啧啧啧，这般的一心二用，果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师兄了。
  谢衡也不多说，只拿了那供词出来说，“瞧瞧，你再多捡几个姜花那样的丫鬟，说不定我都能从御林军将军做到骠骑大将军了。”
  傅云不解，接了那供词翻开来，一时瞠目，“这……”
  供词的第一页，写着那姜花的来历。
  原来这姜花本就是京中人，三岁丧母，十岁弑父，因为活不下去奔去了南方寻姨娘，十三四的又灭了姨娘一家十几口，之后更是一路又从南方回了京中。
  “师兄的运气实在好。”
  “这姜花看来是打定了主意金盆洗手，所以才找上了瞧着平平无奇的师兄一家，只没想到顾家后来进了相府，她心思才活络起来，只是还来不及行凶，便叫我们给拿住了。”
  谢衡的语调很是轻松，甚至还带着几丝调侃。
  傅云却是一页页的翻看着，越看心中越凉。
  “你要将她报上去？”
  谢衡自然点头，“这不是理所当然吗？这等重犯，陛下是必定要过问的。”
  “那便一定会牵涉顾家与相府。”
  傅云的神色正色非常，“先压一压，容三小姐和我平安离开京中后再提。”
  谢衡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稍加思索便深觉师兄说得对：
  先不提师兄的顾家，只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在相府被发现，传将出去百姓定然会生出各色猜测，污了三小姐的名声不说，流言若再飘进宫里，少不得要令相府里难以应付。
  谢衡想通了这些，登时点头，“师兄说的对，我省的了。便叫她再多活一个月。”
  “不必一个月，我的亲事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三。”
  傅云风淡云轻的道，“到时候记得来吃杯喜酒。”
  “下月初三？！”谢衡一时惊讶的喊出了声，“这月都过了十五，成亲也不能这么急吧？”
  而且不过是同三小姐假成亲，他这个师兄一脸的欣慰是什么鬼？
  傅云深深瞪他一眼，供词看罢还给他，道，“吃不到的葡萄，真酸。”
  我去？！
  谢衡不服气的叉腰，“师兄，这你就错了，你师弟我早二十年前就吃过葡萄了！”
  “好啊，你再多说一句，我好帮你转达给漱雪姑娘。”
  一击击中了谢衡的命门，秀得他头昏眼花，再不敢同师兄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