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世轮回
作者:有色无声      更新:2021-10-10 11:46      字数:11639
  大殿的房门打开,一束光打了进来。
  九纤轻步迎着光走出大殿内室,浩浩荡荡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一大群士兵的正中央,暗灵君为首欲将他捉住。
  “想死的,尽管上。”
  九纤将手中的剑握紧,那密密麻麻将他团团围住的士兵们怒声蜂拥而至。
  一个个上前又一个个倒下,大殿的阶梯下血流成河,与天边的夕阳成了同一种颜色,相互呼应。
  许久之后,没有了反抗的人。
  他手握着沾满了许多人鲜血的剑,一人独立在万尸广场上,黑衣飘浮发丝微乱,妖娆的脸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今日起,逆我者亡,顺我者昌!”
  不淡不重的话语,却让那些跪在尸体当中幸存下来的人心惊胆战。
  暗灵君被废了一身武功,成了一个废人的他,被两名士兵押着头颅,带去了地牢。
  鬼洛并没有死,九纤怎么可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他要对方成一个废人活在这世上,他要对方体会这世间所有的痛苦,要对方生不如死。
  ……
  五年后。
  雪花依稀可数从天上缓缓飘落,仿佛天上有位神人漫不经心地散落了几个细碎的花瓣。
  白茫茫的山峰上,东子莙看见了几片鹅毛般的雪花夹在雪沫中飞舞着,然后慢慢地躺在湿润的大地上。
  “……”他黑亮垂直的发与白雪反映,斜飞的英挺剑眉微皱。
  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看向远方,那被白雪覆盖的山峰更远的地方。
  削薄轻抿的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抿了回去。
  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来到百暮宗已经有五年的时光,拜入青兰子膝下也有五年的时光。但他脑子里疑惑的依然是那个莫名其妙将他抓来的人。
  在他模糊记忆中的那个男子,你今挂着淡淡的忧愁,脸上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妖娆的面容加上瘦弱的身躯,总是会让他忍不住产生怜悯。
  雪像烟一样轻落,像银一样白,飘飘摇摇,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下来。
  雪花刚落在地面上就逐渐融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午后的大雪就像扯碎了的棉絮,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那站在山峰顶上的人,已经看惯了这熟悉的风景。他名声显大,是门派里的大弟子,这座山峰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前来。
  渐渐的,雪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弥漫了整个山群,到处白茫茫一片,房顶、树梢都盖上了洁白的雪,晶莹透亮。
  “大师兄!”
  然而在不远处,被大雪覆盖的白色森林的另一边,一个少年郎的声音逐渐靠近。
  随即,一个御剑飞行的白衣少年,从天空中缓缓飞来,许是害怕碰到两旁树上的积雪,还将高度升了许多。
  东子莙也是一身白衣,若不是他那一头秀发是黑色的,估计夏明城根本没办法清晰地辨别出那在雪地上的人到底是谁。
  “三师弟,何事?”东子莙表情淡淡,他对自己这个三师弟不讨厌但也不是过多的喜爱。
  他对这门派里的许多人,都是一副淡淡的搭理,对谁都没有露出过多的热情,包括他的师尊青兰子。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梦里的那些场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总会梦到一个男子,总会梦到自己与那个男子一切一切不会发生的事情,却那么的刻骨铭心。
  “大师兄,师傅说最近山下魔界野兽泛滥,还肆意伤人,已经有好几个村庄遇害,特意派你我二人下山降妖除魔。”
  夏明城一身白衣裹体说话时,带着一丝兴奋,特别是他腰上配的那把剑,泛起粼粼光泽。
  东子莙神情严肃地思量一番。“难道是魔界的结界有些松动?”
  “不知,况且师傅已经吩咐了。咱们还是早日下山为好。”夏明城说完后摇了摇头,他的师傅是二掌门正明君。
  而东子莙却是大掌门的亲传弟子,地位可是相当高了,他忍不住深深地佩服起面前的这位人,年纪轻轻就深得真传,还是大掌门膝下唯一的亲传弟子,心里的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就滚滚袭来。
  “那去准备吧。”东子莙点了点头,默许面前的小师弟去筹备事情。
  夏明君得到大师兄的许可之后,赶紧屁颠屁颠的御剑飞行离开,那速度敢称一个快。
  ……
  红艳艳的大殿内,一个头黑发高高束起的少年郎弯着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大殿门外的侧面走过,生怕惊扰了正在里面休息的人,脚尖摩擦地面的声音非常的微小。
  双氿自以为他已经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眼见自己就快要奔到大门口,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快要洋溢出来,得瑟的恨不得仰天长啸的人,却被身后的开门声给吓得僵硬住脚步。
  大殿壮观的木门刷的一下打开,一个阴柔却有着阳刚的的声音传了出来。
  “去哪?”
  双氿一阵翻天覆地的翻滚,赶紧十分认错的转过身,双膝跪地,眉毛向下垂着。
  “师傅……”他小心小心的朝着那面容妖娆的男子卖萌,跪着的双膝一点点向前攀升,最后抱住男子的双腿,抬着头继续卖萌撒娇。
  “师傅,功法和剑术我都已经习得了。师傅,你看我天天这么认真,给我放几天假行吗?”
  九纤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今日不行。”九纤淡红色的嘴唇果断拒绝,他看守了这个小屁孩五年,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放对方出去,他要做的还不止这些,时间还远远不够。
  一听见这样的回答,双氿一双异色的瞳孔瞬间焕然失色,嘴巴嘟起,骨头跟散了架似的跌坐在地,抱怨的嚷嚷道。
  “师傅你总这样,每次说话都不算数。”
  双氿跌坐在地下上抬着头,只被眼前妖娆的人晃了晃,让他头晕眼花,有一瞬间的沉醉在那男子的美容当中。
  九纤一身墨黑罗衣,头发以玉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
  双氿灵敏的鼻子能够清晰的闻到师傅身上的香味,就跟小时候一样,当他第一眼遇见这个男子的时候,最先闻到的也是这股味道,这股让人心灵安详,忍不住深深怀念的味道。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惨绿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九纤孤瘦雪霜姿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九纤深深的怀疑他就不应该把这小兔崽子丢给南云管教,结果把他这个小徒弟给弄成了这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德性。
  摇了摇头,九纤无奈的吐了口气。
  这一世经历的很多事情与上一次都不一样,他知道,一旦很多过程没有经历,曾经的那些感受和经过都只能成为影子,他虽有些惋惜,可这终究是现实。
  就比如,东子莙替代了曾经的他,成为了百暮宗青兰子的首徒,名声浩瀚。而他却成为了魔头,人人高喊着诛杀的罪恶反派。
  察觉到师傅眼角的一丝哀愁,双氿赶紧哧溜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扑到师傅身上蹭了蹭。
  “师傅,那我就不出去了。我去找南云大哥!”
  年轻冲动的性格一览无余,九纤点了点头,默许面前16岁的少年蹦蹦哒哒的离开了空旷的大殿。
  人走后,九纤抬头望了望夕阳落幕的红晕,他无需做什么,只需要静静的等待那些流言蜚语成为一个个真实的把柄,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那些正道人士来诛杀他即可。
  作为反派,他总是要面临着被人杀死的命运。
  眼角滑落的泪水从九纤白皙的脸颊上滑落,快要滴落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掌抚上了对方的脸颊,替他擦掉了那代表着哀愁的泪滴。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阿奴将一件貂皮外套披在黑发少年的身上,刚刚才收拾了一大堆资料回来的他,红色的发丝被风吹的微乱,雄厚的五官中夹杂着一丝浓烈的情绪。
  他双眼热烈的注目着九纤,脑海里面全是上一世自己被大火熊熊烧死,每一寸肌肤溃烂的痛苦,那种直指心底的痛苦,现在还灼烧着他的心脏。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可他没想到公子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莫名的,他也觉得有一点庆幸,纵使天下人都忘记了公子,可他不会,他依然陪伴在公子身边。
  即使公子现在是人人喊着要斩杀的魔头,可他明白,那些什么大灾大难都不是公子造成的。
  他亲眼看见公子为了救一个被洪水冲走的小孩,耗费了一大半的人力沿着河流寻找,终究将那普通小孩寻找到,归还给了村妇。
  如此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又怎会去屠杀一些村民,去屠杀那些手无寸铁反抗的老百姓。
  他哀叹一口气,宽敞的肩膀揽住九纤,他习惯了以前那个文文弱弱的公子,总觉得公子身体会经不住风寒,总是格外的小心。
  “无事,外面没风,我想去走一走……”九纤披着外套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阿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邀请着对方。
  “可否陪我一起。”
  阿奴被少年那美丽的笑容晃了晃神,反应过来时,说完话的人已经等待了许久,但九纤静静的等待对方的答复,没有半点急躁的情绪。
  “好!”阿奴赶紧点点头,上前一步拉住公子的手,那只手还是那么的小,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他忍不住心疼。
  两人漫步在小道上,周围的梅花点点飘落,魔界很冷,最冷的时候很刺骨,但却从来不下雪。
  传说,这里的魔界曾经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地方,这里有常年四季绽放永不会凋谢的花,住着世界上最纯真善良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人类欺骗了这里的所有人,害死了他们的神。
  从此这块地方下了34年的雪,漫天的红雪无边无际的飘落,冻死了大多数的普通人,这块地方也成为了一个荒凉之地,被流传为魔界,视为罪人的领地。
  来到田野边缘,九纤被那姹紫嫣红芬芳的花海深深的吸引住了,百花开得耀眼,开得迷人,犹如千万名风华正茂的少女,穿着彩色衣裙,亭亭玉立在那花海中,在那连绵不断的花海中翩翩起舞。
  采下一朵,闻一闻,令人立刻进入花香的世界,让俩人流连忘返。
  “人人都说魔界是罪人之地,孰不知在这片充满杀孽的地方,其实也可以这样安详宁静的眺望远方。”
  九纤璀璨的瞳孔睁开后,夹在他粉嫩手指间的淡色花朵,与他的容颜相匹配焕然失色。
  “公子,不必要在意他人的厥词。那些江湖术士又总会懂得这片土地上辛苦劳作之人的辛苦。”阿奴陪伴在黑衣少年身旁,浓密的五官下满是柔情和怜悯,他深深的希望九纤可以放下前世的那些痛苦,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余梦。
  九纤苦心笑笑,将那淡淡的花朵放在花丛中,目光眺望远方,好像看透了那山与山之间隔离的雾霾。
  清风吹过,沉浸在清香花海中的蝴蝶,被风吹舞的到处乱飞,飘渺的视线点缀了风景。
  “阿奴,若有一日我终究改变不了结局。你可愿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阿奴:“!”
  他心中一惊,极步上前拉住九纤的手臂,用力一扯,将那瘦小的人紧紧揽入怀中。
  “公子……公子……”阿奴嘴里一声一声地嚷嚷着,眼前全是自己被火海烧灭时,那些人一点点逼迫公子寻死的恶景。
  两人相拥在花海中,一个急促不安眼神里面全是痛苦。
  一个满目苍凉,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除了淡淡的哀愁,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没有一点活力。
  “公子……别抛下阿奴。阿奴愿意随公子一起奔赴黄泉,也不愿自己一个人苟活在世。请公子成全!”
  九纤淡淡的瞳孔内瞬间一片湿润滑过,沉于腰间的双手一点点揽住对方宽畅的后背,那一刻,他无声的哭泣了。
  将头紧紧埋在对方的胸膛里,感受着对方强劲而有力的心跳,默默的哭泣。双手紧紧的抓着对方结实有力的后背,连一点抽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奴莫名的心疼,恨不得把怀里的人儿搂进心里,恨不得替对方抵挡所有的痛苦,恨不得将眼前的人藏起来,不遭受世间任何的痛苦。
  “公子……”阿奴想说什么,话语最终都吞进了喉咙里。
  “对不起……”九纤沙哑的喉咙发出弱弱的抱歉,他心里很愧疚,愧对于阿奴。
  他不是一个傻子,他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爱慕,但他不敢承认,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早早地住下了另一个人,已经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让给他人了。
  “我甘愿坠落,公子不必心里愧疚!”阿奴深深的发誓,喉咙里强健有力的字宣誓着。
  不忍繁华中看公子忍听伤愁,不忍看公子痛苦的相思引燃了另一种独孤。
  颠簸几世的爱恋他无法追溯,但即便是影子,他也宁愿踩在公子的背影上,默默凝望着对方。他选择了这条路,即使坠入阿鼻地狱,也无怨无悔。
  泪水充盈的眼眶内,脑海中浮现的影子,都是在那万节山梯上,白衣少年抬起自己受伤的裸脚,不嫌肮脏为他擦药的片段。
  人的一生中总会因为几个人而牵挂一生,他加深了力度,将怀里的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尖锐的下巴抵在对方的勃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公子,多少红尘过客,多少过往云烟,一声离别,天涯流散……为何还要走回头路……为何?”
  他沙哑的喉咙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带着痛苦。感受到怀里抽泣的人微微用力推着胸前,他便放了手,让怀里的人脱离了自己的范围之内。
  九纤慢慢转身,一步一步,缓慢的速度向前行走,身旁姹紫嫣红的花海断断续续飘过,但他淡漠的瞳孔里没有欣赏的情绪。
  “为了他……”
  “可如今这个世界的他,已经不再是你的那个乖徒弟了!公子!你就放下曾经的仇恨吧,离开这个地方,咱们惹不起,逃总可以了吧!”
  九纤苦笑,这世界有何处能容纳他,逃!有用吗?
  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缓缓抬起戴在左手上的手镯,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来研究这手镯的秘密,当所有的谜题都解开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在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们……竟然不过是一个实验品……
  一个实验品而已……
  “阿奴,你相信这世界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尚未出生之前,就已经是被他人所设定好的,你能接受得了吗?”
  阿奴眼神一慌,还带着一点点惊悚,因为他有点听不懂公子话里的意思,那里面信息量是他无法理解,但他却在强行理解这些东西。
  看着对方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九纤苦笑着摆了摆头,挥挥手:“罢了罢了……你是不会懂的……”
  九纤一直向前走,急速的步伐进入到了深深的林子里,就好像在逃避什么。
  被凉在身后的人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刚才那人的话语,人从一生下来就是被设定好的……
  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命运则来之既安之,天命者为之,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不就是叫做命吗?!
  ……
  晚霞将近,九纤迷迷糊糊之间,来到了一座深幽幽的小树林,小树林里没有什么阳光,一条石板路上全是枯黄的落叶。
  九纤的布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这条寂静光线又温柔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许久没来过这里了,自从把浊骨关在不远处的那座建筑里面后,他就很少来这个地方了。
  他不是要困住对方,只是想等到风波平息以后,再把对方放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守在房门口的两个士兵朝着他们尊敬的魔尊大人行了礼,赶紧将设了封印的门打开。
  九纤目不转睛的点了点头,随着房门打开,他迈出轻盈的步子走了进去,看似神情淡漠的他,其实手心已经紧张出了汗。
  暗淡的光线,九纤渐渐得到适应,瞳孔也清晰的看见了双手铐着铁链的红发男子。
  那人正闭目沉思,一头的红发已经拖到腰间,还要长一些。
  未束起来的红发贴在浊骨成熟面容的脸颊两边,深深的让他多了一丝不可言喻的美感。
  察觉到有人靠近,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那双红宝石。
  待看清楚站在门口的黑之人后,他先是震惊,随后变得平静,再然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可惜,再淡的笑容也无法遮挡住他内心的激动。
  他一直以为,兄长估计永远不会来看他了,紧握的双手深藏在红衣袖下,紧紧的捏紧。
  “可还好?”九纤不知道说什么,对面的人要什么他都愿意去给,只要不是自由,他都可以接受。
  “很好。”浊骨回答的很干净利落,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唯有心里的想法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到欣喜。
  九纤在对方身旁坐下,将对方修长的发丝拿在手里,顺手拿起另一旁的木梳子,熟悉的替对方梳理发丝,好像这具身体曾经也这么干过。
  浊骨没有抗拒,很配合的将背转过去,把所有的头发都挽在后背,感受着对方一点点的触摸。
  木梳很润发,一头刮到尾。
  他的动作很轻缓,生怕拉疼对方,梳子在头发上刮动的动作,显得非常小心。
  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寂静,两个人的呼吸声相互串接,谁都不想开口,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出什么。
  “哥。”
  “嗯?”
  最终还是浊骨无可奈兮的叹息一口气,喊了一声。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懂兄长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明显能从兄长的面部表情上看出来兄长根本不削于这个魔尊之位,可为什么又偏偏要坐上这个位置后,对其应该干的事情置之不理。
  拿着木梳的人手指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梳着。
  “我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他心里唯一明白的事情就是,希望每个人都安安全全地活下来,希望每一个人,都不要走上辈子的路,这就是他要做的,却永远无法说出口的。
  九纤瞳孔闪烁,眼前很自然浮现了人生浮沉人世匆匆的迹象。
  世间以及默然,远山以及流水,红尘以及过客,斑驳以及回忆,都像水墨样的涂染中掩饰了更多人世的尘缘。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目光含情麦麦的凝视着那一头红发,反问着对方。
  “人这一生,究竟要做什么,你觉得呢?浊儿。”
  “哥你……”浊骨心口一颤,总觉得兄长这句话就好像告别一样,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有些东西好像他抓不住那样,已经悄悄的开始流失。
  “我不求这一生能过得荣华富贵,也不求情到之处有所期盼。只想要好好的,好好的……”改变你们所有人的命运。
  “我也希望哥你好好的,不要再做傻事了。”
  浊骨转过身去,将那木呆呆跟丢了魂似的人手中的木梳夺了回来。将对方瘦弱苍白的手掌捏在手里,强迫对方向自己靠近,侵蚀性的气息瞬间把对方掩盖。
  九纤目光凌厉,怒视对方。
  “我不再做傻事,不会了!”人生不会有那么多次重来,他也不想再经历那么多次痛苦,爱的人就在眼前,可却不认识自己的那种感觉,是他无法形容的,也是最让他痛心的。
  天空黑了起来,九纤本打算离去,可夹在腰间的那双强健有力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扭动,浊骨浑浊的气息喷洒在对薄薄的耳垂边。
  “哥,留下吧……”他带着请求,浓密的睫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等待怀里的人拒绝自己。
  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九纤无奈的转过身去,顺势脱掉了鞋,躺在床上。
  浊骨目不转心的一笑,也顺势躺在对方的侧面,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对方的侧脸。
  “哥,你变了……”以前的兄长目中无人并且傲娇至极,即使身为一个半魔人也不愿意和魔族有半点瓜葛,包括自己接近对方,也会受到兄长及其的排斥。
  可如今的兄长,那双总是挂着冰冷冷的眉毛温和了许多。以前没有任何温度的瞳孔里,现在总是挂着一丝薄薄的哀愁,看着就让人揪心放心不下。
  九纤闭着眼睛,看似平静的脸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其实他将对方的话语全部认真听了。
  “人总会变的。”何况他还是一个经历了一世的人,对于很多东西已经看淡了,早晚都会死,起码他也让这些人活下去。
  前一世,他愧对于浊骨。
  这一世,他想好好的弥补的对方,至少,他不想让对方,死在大海里连一个尸骨都没有。
  浊骨还想说些什么,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再给他机会,一个翻身搂住他健将的腰,淡粉色的嘴唇里吐露着。
  “睡吧。”
  “好……”浊骨淡淡的发出鼻音,脸上一阵红色渲染过,却在几秒之后恢复镇定。
  ……
  小树林的木屋外,皎洁的月光铺洒下一层银色的光。
  一条浅浅的小溪边,月色下,孤单的人影坐在树叉上,独自看着那一楼圆月。
  那人的嘴里哼着一首调子,伴随着调子,还发出淡淡的歌词。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几番轮回
  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每每都是他一人的时候,总会哼起这首歌。
  阿奴每当唱起这首歌的时候,记忆里总是浮现着那白衣少年,一边背着他爬上阶梯,一边唱着这首歌。
  他知道公子非常喜欢这首歌,其实现在的公子,独自一人无聊的时候,也时常拿着古琴弹唱这首歌。
  东离国内,最让人为之心动又不能平息的,自然是玉树临风并且口碑极好的水月望旗。
  “公子!咱们可以歇一歇吗?”小男仆擦了擦额头上的汉水,不满的看着蓝色袍子的少年,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累死他这个做牛做马的人。
  都说修仙之人多么多么的伟大,可他就觉得他家公子,一点和修仙之人的气度大不上边,这下山这么久,整日只知道玩,真是累死他这个跑腿的人。
  “小竹子,走快点!”水月望旗撩了撩额头上的碎发,非常不满地吹了吹,走在大街上,纷纷吸引了不少少女的媚眼。
  他叫水月望旗,母亲是堂堂一国公主,父亲更是举国鼎盛的将军,虽然他并没有被封什么封号,但只要往大街上这么一走,没有人不知道他。
  “公子,你这样瞎胡闹,小心公主又要罚你!”玉竹不满的嘟了嘟嘴,还是耐不住自家主子活泼好动的性格,提着肩膀上简易的包裹快步上前。
  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从他们身旁匆匆走过,唯独他家公子一身蓝衣显得极其的耀眼和年轻冲动。
  “母亲才没那么不讲理了,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一路都是你提着行李,累了吧,走!咱们去前面的客栈歇一歇!”
  说风就是雨的,水月望旗拖着身后的小书童,就朝着一家非常热闹的客栈奔去。
  门口的小二热情地将两人带领进去,一番客套之后,赶紧去准备最受欢迎的菜式。
  两人风尘朴朴的坐下,欣赏着饭桌上精美的菜色,优雅不过两秒的水月望旗,瞬间抄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
  玉竹满脸黑线的看着自家公子这么粗鲁的举动,以前他家公子可是整个东离内无人不赞叹的翩翩公子,无一不是那些小姐们梦中的才子佳人,可如今!
  唉……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要不是公子从小就一直嚷嚷着要修仙,公主和将军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托关系砸银子拼了命的把他们的宝贝儿子,送到冲霄院。
  冲霄院虽然在江湖人口中的名声不是太好,但里面能学到的东西还是实打实都有的,虽然那里面的法器都是用钱砸出来的,但他相信他家公子是例外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山回家,他可不想他家公子在冲霄院待了五年染上的这些恶习被公主和将军看见。
  将一口饭菜含进嘴里咀嚼,玉竹清秀的目光打量着水月望旗。
  “公子,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年,你还是赶紧收敛收敛你那坏习惯,要是被公主和将军看见……保不齐你又要待在书阁里抄书了……”
  书童的话也瞬间惊醒了水月望旗,他爹可是一个老古董,从小在一个将军的熏陶下,从小他就明白他爹的做事风范,不管是对还是错一切论拳头。
  从小被打到大,估计是心里被打出阴影了,就算现在隔着家里还有几公里远,听到他老爹的称呼还是会忍不住浑身一颤,后背上以前被棍子揍的那些痕迹,隐隐作痛。
  默默扯出一个苦笑,水月望旗尴尬的把放在椅子上的另一条腿抬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吃饭。
  玉竹满意的点了点头,夹了一个肥嫩的鸡腿塞到公子的碗里。
  “公子你多吃点,这五年呆在冲霄院人都瘦了。公主见了一定会伤心的。”
  水月望旗:“……”
  惊悚的看着自家小书童那两眼放光的眼神,他是不是养了一个不该养的东西在身旁,总觉得这小书童跟个狼崽子似的,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盯着一块肉。
  “咳咳……小竹子……”水月望旗正准备说话,话语刚到喉咙,客栈的门口突然涌进一群人。
  两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那浩浩荡荡穿着黑衣头上戴着斗篷的人,齐刷刷的占了几十张桌子,把一些普通老百姓都吓得跑掉了。
  小二忙着追到门口,嘴里嚷嚷着:“各位客官,你们还没给饭钱呢!”小二脸色不好的又转头回来,看着那几个占了桌子的黑衣人,纷纷有些害怕,但还是壮了壮胆子上前探问。
  “敢问,几位大侠要来点什么?”
  黑衣人戴着斗篷无法看见脸,斗篷上的黑纱密不透光,只能听见男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带着浓浓的杀气。
  “随便。”
  “好……几位客官稍等片刻!”小二用着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赶紧一溜烟儿跑到后厨去了。
  感受到自家书童扯自己衣角,水月望旗终于将赤条条的目光从那几个黑衣人身上移了回来,疑惑的用眼神问着玉竹。
  “干嘛?没看我正看的起劲吗?”
  玉竹恨不得一筷子打死这个脑残的公子,观看那些黑衣人的装扮就知道不是善哉,他加公子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打量别人,岂不是找死。
  他小眼神一眯,在自家公子身上来回扫了三圈,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自家公子的那三脚猫功夫,不适合实战。
  “公子,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咱们就继续赶路吧。反正离将军府也不远了,到时候别让管家等久了。”
  “我知道我知道,在等等……”水月望旗嘴上答应说好,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四肢很好的出卖了他的话,其实他一直听着远处那几桌黑衣人的动静。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些黑衣人里面有他极其熟悉的人,不知是哪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莫名的让他觉得很熟悉。
  他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回头去查看,发现每个人都戴着斗篷,可他又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
  “公子……”玉竹更加的担心了,这江湖上的事情乱的不行,他可不想他家的公子也掺和进去。
  水月望旗脑海里全是那些梦的片段,其实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做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白衣男子一直出现在梦里。在梦里面他看见了自己父母死掉的场景,那种心痛和震撼,就好像真实发生过。
  他一直猜想着,这些梦到底代表着什么,所以长大之后,强烈的想要去修仙,也幸好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是散修,所以修仙之路对于他来说比普通人轻松了许多。
  只是,梦里的那些人他一直没有遇到,有时候他都认为这是一场梦罢了。
  那几个服装怪异的黑衣人规规矩矩的坐着,等到小二麻利地将饭菜端上桌后,那些人丝毫没有动筷子的举动,或许是考虑到头上戴着一个斗篷妨碍吃饭,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将视线放在饭菜上。
  “真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水月望旗半低着头小声嘀咕着,虽然他的抱怨很小声,但还是耐不住别人的耳朵灵敏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几十个黑衣人瞬间刷的转头扭向他的方向,水月望旗忽然一阵毛骨悚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几十双锐利的眼神凝望着。
  “公子……咱们还是走吧……”玉竹眼神担忧的望着自家脸不红心不跳的公子,谨慎的他已经凑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赶紧摸上放在桌子旁的剑。
  虽然他看起来只是公子身旁普普通通的书童,可要真论起身份和他的出生,却还是非常复杂的。
  他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杀手,幼年时就经过重重训练,后辗转各个地方执行任务,不巧被将军看中,从而辗转几次,到成了一个小屁孩的陪读书童。
  毕竟还是下人,所以他自然被当作丫头使唤。端茶递水,洗衣服做饭,丫鬟能做的,通通都得由他来打理。包括整理书法里的书籍,笔墨纸砚不够了还要外出采购。
  水月望旗迅速抚上玉竹捏着剑的手,小声安抚。
  “稍安勿躁,他们不是敌于我,咱们暂且当一个听客……”
  水月望旗话刚说完,还没过一会儿。
  客栈门口又涌进一群人,只是这次进来的一行人衣着靓丽,相貌堂堂,进来的时候那浑身飘飘欲仙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修士所穿。
  这又是哪个门派?
  水月望旗瞧了瞧那些人一身白衣,最后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那些人挂在腰间的蝴蝶玉佩上,虽然他见识不够多,但他身旁的书童可是见多识广的。
  玉竹看见公子疑惑的皱起眉头,便开口解释道:“公子,那是百暮宗的弟子。”
  看他们的行头,一大群人出山估计是要有什么大活动。
  “百暮宗?”水月望旗两眼一亮,忽然觉得这几个字莫名的熟悉,可他长这么大,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见这几个字。
  突然对这个事情倍感兴趣,水月望旗连那几个黑衣人都懒得打量了,赶紧把目光转向自家的书童,双眼炯炯地望着对方,开口追问。
  “那叫什么门派的,在何处?”
  “公子……”看着自家公子戏份正浓的模样,他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公子,百暮宗挑选弟子极其严格。何况,那门派也不在东离镜内,路途遥远。公子,你就别瞎想!”
  被打击的一塌糊涂的人,一脸挫败的放下筷子,漂亮的一对柳眉皱起,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那你说说,那地方在哪?我就不信,我去不了!”
  “大朝国内,谷仙山中。”玉竹风轻云淡的说出,丝毫也不担心自家公子听了之后,内心的波涛汹涌。
  对!
  就是这几个字,这几个熟悉得他好像上辈子就已经接触过的这几个字。
  水月望旗两眼突然莫名的湿了眼眶,筷子一根根掉在桌子上,发出两声啪啪声。
  “公子,你怎么了?”
  都说今世果前世因,他总觉得这世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注定了的一般。
  “小竹子……我觉得,我好像认识那些穿白衣服的人……”
  玉竹揪了一眼自家公子湿润的眼眶,公子不是一个会经常掉泪的人,他极其相信公子现在的情绪不是故意搞出来的,所以非常疑惑的又把目光放向那一众白衣之人。
  “公子…模样相似的人多了去。公子你就别疑神疑鬼的,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好回府!”
  玉竹拎起筷子夹起一个肉片放在公子的碗里,又到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与他们这桌相比,对面的那一黑一白,则显得尤为严肃。
  夏明城先是把师傅提前撰写的推荐信,放在桌子上,朝着那几位坐在椅子上黑衣裹脸之人敬了敬礼。
  “敢问几位,可是斩月台的弟子?”
  几十个头罩着黑纱的黑影人,待同意性的点了点头,随后一个领头身材比较健壮的人,开了口。
  “家主事先吩咐过,几位仙君此次前来助我们捉拿祸害人界的妖兽,敢问几位是哪几个门派?”
  黑衣领头的健壮男子,扫视着那几个穿着白衣的人,虽然众人都是白色衣服,腰上挂着蝴蝶玉佩,但那白衣人身后的几个人,穿着却不像百暮宗的。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夏明城赶紧解释。
  “这位是我的大师兄,东子莙。”
  东子莙礼貌性的行了礼,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的谈话与他无关似的。
  沐英紧接着连忙作揖:“在下正明君之徒沐英,见过几位侠士!”
  “阁下英姿飒,一生正气勃发,有几位的帮助,此乃是我们的大幸……只是不知阁下身后的那几位是?”
  收获疑惑目光的两人赶紧站出来,自我介绍。
  “在下圣煌道箫柏岗二徒弟溪格。”溪格一身裁剪得体合身的衣服,就好像上战场的战士,背上背着大刀,被厚厚的貂皮包裹着。
  “在下三弟子顾沐晨。”
  这不说还好,一说,那在座的几十位黑衣人都纷纷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甩向顾沐晨。
  顾沐晨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场面显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