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双眼无法看见的燕时
作者:有色无声      更新:2021-10-10 11:46      字数:10799
  第二天一早,飘渺大殿上还被一层朦胧的雾所掩盖着。
  水月望旗与李甫轩他们两人是第一时间先到。昨晚东子莙通知他们说大师兄带他们去山下玩,可让他们两个在门派憋坏了的人兴奋了一晚上。
  此刻大殿上的空气还是特别冷,但对于他们已经开始修炼法术的人来说,已经不足为惧。
  ……
  这是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一张简朴的木床与素朴的被子相衬着,浊骨扫视着屋内的环境,对于模糊的记忆还是有印象的。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缓缓摸向头顶那根深深的银针,用内力将那根针从脑袋里抽了出来,疼痛席卷全身,视线又涣散,但他还是强忍着咬着牙,将那根操控人的东西给抽了出来,甩在木地板上。
  黑色的血液瞬间弄脏了干净的木地板,听见声音的越彬,赶紧放下手中的毛笔,从一楼的书房,跑到二楼简陋的阁楼上查看。
  刚推开门,就发现躺了一个月有余的魔修,此刻睁着红色的眼睛,笔直笔直的坐在床上。
  随着他的进入,那魔修麻木的眼神,变得寒冷怒气重重与他对视。
  越彬拿在手上的书掉在地上,缓缓开口询问。
  “你……你醒了。”
  浊骨对这个男子有印象,虽然记忆里的画面只有片刻,但他也知道这一个月多来,都是对方在照顾自己,随即收了脸上杀气腾腾的怒气。
  一把揭开被子,赤着双脚走下地,来到二楼阁楼的窗户边向外探望,一片繁华的景象映入他的眼眸当中。
  “这里是哪?”
  越彬被这个醒来的人身上突然变化的气场给吓了一跳,呆了片刻后,赶紧回了神回答对方。
  “这儿是大朝国国都,现在你住的地方是平阳书院的后院,我在这儿找了一份抄书的工作,暂且住在这里。”
  浊骨捏了捏拳头,发现一身的法力增强了不少,只可惜,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会发怒的行尸走肉。
  这样一个废物怎么去保护大哥,他缓缓低垂下头,双眼红得让人颤抖。
  “多谢!”
  越彬望着那人道了一声谢谢之后,就看见那人快速的跳下窗,他吓得赶紧奔到窗边去查看,就发现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当中。
  他虽然也跟着九纤学习了一点剑术防身,可是这些武功对于江湖人来说,就像一个小姑娘耍耍花架子,根本不足为惧。
  叹了一口气之后,越彬缓缓将窗户放下,刚把被子收拾好,楼下就传来了管事的声音。
  “越先生!”赵管事的声音显然带着兴奋,一路提着衣裳奔上二楼,终于在那间房间口碰见了刚出来的人。
  急忙做了一个礼,才正儿八经的开口道喜。
  “越先生!天大的好事呀!”
  越彬先是一惊,后又为之疑惑。
  “赵管家,是何事?看把你给急的。”
  “当然是替先生你高兴来着,咱们书院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名人了,昨夜你在书堂亲笔点下的那一首诗,人家陌上公子有答复了!”
  越彬眉头一皱:“有答复了就有答复了,管家无需紧张。”
  “不是!”赵顺赶紧摇了摇头,知道面前这文弱书生把自己的话给想错了,又赶紧纠正一番。
  “那陌上公子,今早亲自派人送上赏金三千白银,此刻正在书院门口等着,先生你快去吧,千万别让人家管事等急了!”
  越彬耐不住赵管家的拖拉硬拽,硬是强生生的被拖到了书院门口,此刻书院门口人山人海,大门外的两口石狮子都是被人流给拥挤着。
  一些家仆扛着一大箱子,还有一个满头银白的老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摸着胡须。
  见到人出来,老人赶紧上前行了一个礼,把身后的礼品呈上。
  “老奴是陌上家的管事,公子吩咐了要老奴亲自把赏金送到越先生手上,老奴在这里先恭喜先生了!”
  越彬眼见着老者又要弯下腰行礼,赶紧上前搀扶。
  “管事不必客气,让你一个老者,跟我们这些小辈行礼,当真是折煞了小辈。”
  “哪里哪里,先生才华永进,我家公子几次赞赏,可惜终日繁忙于政务,实在是脱不开身。这次特意吩咐老奴前来恭喜先生!”
  越彬眉头一皱,眼见那些仆人要把箱子里的银两抬进去,他赶紧上前拦住那些管事。
  “管家,请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就跟陌上公子说,在下一贫如洗高攀不起陌上府,公子的抬爱在下承蒙爱赞,但这银两在下绝不会收。”他的话坚决,并且堵在门口没有退让的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了,老管家笑的面容有些端端不好,但还是碍于自家公子对这位教书先生极其的看好,他也不敢造次。
  “先生,这可是白银三千两,当真不要?”赵管事站在一旁眼红的看着,他真是不懂这些读书人,都已经穷到到书院里,干这种下三滥的工作呢,还拒绝白白送上门的钱,当今的世道,读书人真是读傻了。
  越彬充耳不闻,意太坚决。
  老管事眼睛赞赏的看了看年轻人,行了一个礼之后,带领着身后的下人又扛着箱子回去了。
  ……
  “什么!那书呆子竟然不要!”陌上召云一脸不可置信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他的一番好心,那书呆子竟然拒绝。
  气的他在里屋里团团转,手中的扇子被打开关上被打开开关,绕来绕去,绕的坐在正位上的人一阵烦心。
  “我说你走够了没有?不就是一个穷书生吗,干嘛费这么大的气,把那人绑来不就得了。”锐思实在不明白他这个好友的想法,那名书生他也见过,容貌平平文采一般,他就不懂他的好友脑门子一根筋,一头扎在那书呆子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陌上召云唰的一下把打开的扇子合上,在手上缓慢缓慢拍了两下,瞬间激发了他的一个灵感。
  “你说那小子要是被书院给开除了,会不会来投奔我?毕竟我可是他在都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
  “那可说不定啊。”锐思懒散的抬着眸子,修长的手指玩弄着茶杯,他知道他这个好友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喜好男风。
  要不是自己不是好友的那款口味,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每次都和我说反调,见不得我好了是不是?”
  “哪里哪里……”见这个易炸毛的兔子,一两句就被自己的话说炸毛了,他赶紧顺着好友的事态往下爬。
  “只是那越彬,看似贫穷性格骨子都玩犟的很,而且,那家伙总是把一把剑拴在腰上,每日都在手上细细端摩,实在是诡异呀……”
  说到这,陌上召云也皱起了眉头,他当时还打算索要那把剑,可惜被对方拒绝了。从此就跟防自己防贼一样,只要自己去他的地方找他,那小子就会把那把剑藏起来。
  “你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那小子有些蹊跷。”
  老管家站在一旁细细听着,从小他就看着少爷长大,虽然很惋惜少爷不喜欢女子,但他经过早上试探那先生后,默默的觉得公子的眼神还是非常好的,他极其赞同公子去追求那名先生。
  “好了好了,近日我也不能陪你疯狂了。”锐思从椅子上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抬步走到屋外的院子里。
  陌上召云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赶紧追到院子外询问。
  “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你有要事要离开?”
  锐思立身静静的望着荷花池里的鱼儿游荡,荷花已经枯萎,一根根凋谢的干支垂在水面上,甚是凄凉。
  “快到冬季了……”他弯下腰捡起一根枯死的枝干,用手轻轻一捏,那脱了的枯死叶干,一部分化成灰烬。
  “家中有一位舅舅正在谷仙山修炼,父亲让我去投靠他。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少了,可不要挂念我。”
  望着好友那脸上坏坏的笑容,陌上召开已经司空见惯,他更担心的是好友什么时候去要去多久。
  “几时出发?何时回?”
  几个下人从曲折游廊缓缓走过,他俩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池塘边,与四周忙碌的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尚不知,你也知道……我大朝气运衰弱,朝廷腐败。父亲只是想让我远离那些纷争,我大姐入宫以后,锐家几次险些入狱,我爹恐怕是每日提心吊胆怕惯了。”
  陌上召云很想上前去安抚对方,缓缓抬起的脚步又退回到原点,对方说的没错,大朝国腐败得不成样子,官官相护。
  只要出了这个国都,外面的县制全是一些地头蛇在称霸,国陆以外,更是以修仙者为榜首的存在,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抢不到一点残羹,何谈生存?
  他陌上家族以乐器为生,家族里培养的乐师往往每年都要送去宫中,侵入贵族的心怀不轨的或者是被那些贵族陷害的,纷纷都惨死宫中。
  “那你可知道去路?”陌上召云自小也是听过爹爹讲起过的,在他们大朝国境内有一片修仙之途,但却没有人知道它的方向,往往探索那个地方,都是在一些极其隐蔽的书籍里提到。
  “尚且不知,不过我身上有舅舅曾经留在家里的玉佩,我便带着玉佩去寻找,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找到。”
  “都听说修仙之人的地方诡异,机关也是重重。到了那地方你又要怎么上去?”
  被对方说中到困难之处,锐思低头沉默不语,但他绝不会放弃的,他一定要把家里的现状告诉舅舅,让舅舅来帮助家里。
  最好是能把大姐从宫中解救出来,前几日他还听皇宫里的管事说,烟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
  只要一想到大姐在那饥寒交迫又冷到的院子里生活,他就恨不得杀了那狗皇帝,成天只知道享受骄奢淫逸沉迷于浮华当中,不治理已经残破不堪的国家,还帮着那些狗官欺压普通老百姓,卖官鬻爵不说苛捐杂税更是频率。
  科举制度更是腐败不堪,官官相护,他们这些中等阶级的普通人家,根本竞争不过贵族,很显然,他们在今年的科举考试当中明显落榜了。
  陌上召云看着自己的好友心事重重的离开了,他虽然也替好友担心,不过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则是解决掉那小子的事情。
  “管家!”
  “在!”老人从门口站出来,他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多时,知道自家公子又要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没办法的摇一摇头。
  “管家,你去跟他那书院的管事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那小子从书院里逼出来。走投无路的那种!”
  “是……”虽然这手段有点阴险,但他一个做管家的,也不敢多嘴主子的事情。
  老管家屁颠儿屁颠儿的去处理事情了,只留下一身黑白相间拼接衣裳的男子,静静地坐在屋内。
  ……
  节日的街头,像上下翻滚的一锅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还有提着花篮向各路年轻人送着鲜花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的身上都冲击着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息。
  流云村的一字路好像一望无际被珍珠琥珀装饰起来的灯海,从头望到尾,亮的天际发红。
  谁能相信这样一个繁荣,并且热闹的小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因为靠着修仙之人距离近,从而发展成了一个非常热闹的小镇。
  小街上人来人往,像畅流的小溪。宽阔的路上样式繁多的服饰穿梭来往,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
  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与另一个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条弯曲而狭窄的街道,充满了恶臭,交叉着另一些狭窄而弯曲的街道中,全是衣冠腐败的臭味,全是酝酿疾病的光景。
  他倦缩在一堆废弃菜叶当中,尽量将旁边的东西往身上盖,以此来抵挡晚上的寒风侵袭,也希望通过这样的举动,能获得更多一点奢侈的温暖。
  男男女女欢笑的声音,从这条肮脏的巷子外传来。
  男子的脸上盖了一块菜叶,随着男子抬起沉重的头,和那张已经被烫伤无法看清形状的脸时。
  男子一双如黑宝石的瞳孔,夹杂着羡慕和憧憬,望着巷子外快速走过的人影,肚子里的空洞使他全身没有力气,很快又瘫倒在叶子上。
  但他依然睁着眼睛,就算是想象,他也好想像那些人一样穿着干净,和他们一样笑着拿着一朵花,笑着吃下那美丽的食物,越想到这里,他就越饿。
  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嘴唇也被烫伤毁容了,向下裂开的嘴口,使他看起来更为恐怖,就连合上嘴巴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九纤跳跃在一排排屋檐上,那死丫头都跟他约好了,他现在就在附近埋伏着,等到花灯节的烟花统一绽放,他就第一时间跳进所有人都围观的湖面上。
  如果东子莙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他,那么代表着对方的心里,根本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九纤没办法的抚着额头,他觉得那丫头的措施有点太无聊,一屁股坐在瓦檐上,望着头顶上圆滚滚的月亮。
  他感受不到12月的寒风,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样寒冷的天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冷的。
  他就静静的等待,算着时间。
  二徒弟此刻应该和李甫轩与水月望旗正赶往他们约好的地方,一阳湖,烟花会在一阳湖统一绽放。
  九纤低垂着头,正打算从虚鼎拿出一点吃的解解馋,就听见一阵轻微的肉体爬动的声音,在他脚下的地方传来。
  他低头一望,看见一个人影在黑暗的小巷子里慢慢走动,并且观看黑暗中模糊的姿态,那人应该身体不怎么好。
  他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人一直躲在灯光交界的暗处,蹲着望着其他地方,他顺着那黑影,注目的方向看去。
  那繁华的街道上全是人影的走动,什么也没有,他不明白那黑影在看什么。
  九纤属于好奇心很重的那一类人,考虑一件事情太过专注,正打算抬脚飞下去,结果踩松了一块瓦片,直接滚了下去。
  “啊!”
  凄惨的叫声,被热闹的喧嚣埋没。
  除了,被惊扰到的男子。
  九纤缓缓从地面上爬起来,脸上衣服上全是泥巴,除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晰可见,他此刻的形象完全和对面的人,毫无差距。
  “哈喽……”九纤以一种半跪的尴尬姿态,和对面脸上同样黑乎乎,看不清容貌的人打了一个尴尬的招呼。
  本来是打算很亮丽的登场的,毕竟古代人登场都是很帅气的,这样会在对方的心里留下很好的印象,可他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反面题材。
  九纤捏了一个净身口诀,周身白光一闪,浑身的污垢通通都消失掉,取而代之是让人美到窒息的容颜,和飘飘欲仙的身姿。
  对面的人呆腻了,他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刚刚那个还浑身是泥巴的人儿,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美若天仙的男子。
  “喂,你叫什么?蹲在这里干什么?那路边有啥东西?”
  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九纤走近之后,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恶臭,捏着鼻子退后半步。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好像伤了对方的自尊心,又赶紧改口说道。
  “那个那个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这地方有点臭……”九纤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朝着四周的小巷子看了看,他真不敢相信,这个繁荣的镇子,还有如此肮脏的街道。
  “你叫什么名字?”九纤忍住恶臭,给对方下了一个净身术。
  九纤在看清对面男子的容貌之后,显然被男子脸上所烫伤的容貌给吓了一跳,还有对方那已经走形的嘴型,这明显是被强行用高温度的东西烫伤的。
  男子也同样因为自己身上突然干净了,像受到惊吓一般,呆呆的不敢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站在前面的白衣之人。
  他知道这些不远处的山上有修仙之人,可那些人看见他时,每每都是用剑指着他,要不就是把他踢得远远的。
  从未有人像对面这个人这样温柔的待他,那一瞬间,他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和恐惧感,害怕这个人突然转身离开,害怕对方像其他人一样露出厌恶的眼神,拿着剑狠狠的刺伤自己。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九纤用灵力察觉了一下对方的身体,发现对象身上有大大粗粗的小伤,胸口附近还有被剑刺伤的痕迹,但喉咙是好的,可以说话。
  景铄动了动干涸的喉咙,发出弱弱的声音。
  “我……可以说话……”
  九纤眉头一皱,感情不会是碰到一个傻子吧。
  他把手伸到对方的额头上,发现对方的温度滚烫滚烫的,竟然是发烧了。
  “……”
  九纤见对方可怜,从虚鼎里把一颗药丸拿了出来,放到对方已经变干净布满伤痕的手掌上。
  “这是药,吃下后你就不会发烧了。”
  干完这一切,天空上就突然爆发出一道绚丽的彩光。
  完了!
  九纤抬头一看七彩的烟花已经绽放,他和那丫头约定的地方,自己还在这里耽搁,看来是赶不过去了。
  九纤低头看了一眼那男子,说了一句。
  “你应该是个乞丐吧……给,这些钱拿着。在附近的饭店找一份工作也行,不要在路边乞讨了。好吗?”
  景铄握着突然出现在手上的钱袋,眼神迫切的想要寻找刚刚还站在自己眼前的美男子,可惜因为他抬头的缓慢,送给他钱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他紧紧拽着钱袋,赶紧把那颗药丸吞下,一瞬之间,他感觉浑身上下热乎乎的,喉咙的疼痛和沙哑也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清香的味道,冲击着身上。
  ……
  “九哥哥怎么还不来?”
  水月望旗坐在湖边,旁边站着是两个表情都不怎么乐观的人。
  李甫轩尴尬的笑了笑,从街头走到街尾,他的怀里都快抱不下花了,那些女子,一个个向他送花,他感觉他抱花抱到手都快酸了。
  也终于明白这花灯节,不过是一个变相的男女护寻找心仪的对象的节日。
  东子莙脸黑如炭,因为师傅刚刚走到村口,就突然和他们说要去另一个地方,让他们在这湖边等着,结果等到天黑人都还没出现,他深深的感觉自己受到欺骗了。
  三个人还在唉声叹气的等待时,玉涟玥躲在暗处眼疾手快的看见了,从街道另一旁奔过来的九纤。
  默默冲着对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赶紧又缩回到了二楼的帘子里,把自己娇小的身影掩盖。
  九纤不明白那丫头要搞什么鬼举动,加快脚步,朝着湖边的人山奔过去喊道。
  “子莙,望旗!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
  “九哥哥!”水月望旗最激动的站起来扑到少年的怀里,并且还蹭了蹭。
  东子莙脸黑如炭的来到师傅面前,把师傅怀里的小家伙一手提了出来,发现师傅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脸色瞬间不好。
  “师傅,你去了何处?”
  九纤随即一愣,他发觉徒弟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低头查看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没去何处呀?好了好了,咱们快去放孔明灯!”
  九纤赶紧打断二徒弟的对话,一手牵着一个人,兴奋的朝着湖边奔去。
  李甫轩紧随其后跟上,他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人一样,正有些失落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抱着一个孔明灯送到他的面前。
  九纤洋洋得意一笑:“小师弟也赶紧许一个愿望吧。”
  李甫轩脸色一暖,这是离开那个冰冷恐怖的家族以后,碰到的第一次温暖。
  伸手接过大师兄递来的孔明灯,连忙道谢:“多谢大师兄!”
  “不必客气。”九纤并未察觉到对方脸上幸福的表情,转过身去又给自己准备了一个。
  四个人提着毛笔,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纷纷闭着眼睛,把孔明灯放飞到天上。
  九纤将孔明灯放飞之后,身旁瞬间想起了水月望旗疑惑的声音。
  “九哥哥,你在孔明灯上写的都是什么?为何我看不懂?”
  九纤揉了揉小家伙萌萌的脑袋,神秘嘻嘻一笑。
  “想学?”那可是英语,他就是害怕万一孔明灯掉落后,被人看见了自己写的内容,所以突发奇想就用英语写上了。
  “好啊!”
  望着小家伙激动的神情,九纤又赶紧拉着对方去逛下一个热闹的地方。
  东子莙全程温柔的看着师傅,师傅就像一个小孩子,虽然比自己年长,玩性却比自己还要大。
  两人一大一小拿着小小的烟火棒,在人群中穿梭。
  李甫轩走在最后面,偶尔与东子莙并排前行,偶尔因为收到女孩子热烈的追求,怀里的花都快抱不下了。
  每走过一段路他都会将花免费送给那些路人,手空了之后没一会儿又填满了。
  九纤摸了摸自己的容貌,觉得很奇怪,自己这一路竟然没有一个女子给自己送花,难道自己长得还不如李甫轩。
  他压低着头,问着身旁吃着糖葫芦的水月望旗。
  “望旗,你说那些女子为什么没有给我送花?”
  水月望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九纤,看着对方脸上被下的易容术,难道对方自己都不知道吗?
  “九哥哥,你不是易容了吗?”
  九纤随即一惊,赶紧摸上自己的脸颊,在空中变出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的容貌。
  果然,此时的脸颊已经不是他原本的容貌,是一张非常普通,但长得也不丑的白净少年。
  可他没有给自己下易容术啊……九纤突然想到了什么,今早上他要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师尊。
  当时他就觉得很奇怪,师尊突然摸上他的脸颊,他还以为师傅在干什么,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他就不了了之,离开了。
  四人来到桥上,人流在他们身旁穿行而过,夜晚的星空被绚丽的烟花所掩盖。
  正当他们欣赏着烟花在湖畔绽放的景象时,一阵寒风吹过,烟花谢幕的夜晚里,满天空的银色小精灵缓缓落下。
  “下雪了!”
  人群中,一个女孩惊呼出声!
  陆陆续续,许多路人把视线放到天空上,此刻凡间已经是12月隆冬,处在谷仙山下的流云村中,也是属于普通人范围。
  这飘雪非常的大,瞬间成为了连接漂亮烟花谢幕之后的安慰。
  “今年的雪可真美呀!”
  九纤闻声看去,两个年轻的女子相互依偎着,相互取暖。
  她们虽然穿着很贫穷,甚至露在外面的脸被烤得红红的,手上也因为时常露在外面长了冻疮,但那两名普通女子的笑容,温暖了他的心。
  这个时候的现代社会,快要过年了吧。
  说实话,他想家了。
  他想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老哥和母亲父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老哥也总是会把自己的遥控器抢掉,拖拉硬拽抓进厨房里去帮忙洗海带。
  那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在这小说的书本里已经呆上了五年,整整五年没有回过家了。
  蓦然之间,脸上两行热泪。
  缓缓伸手抚上脸颊上滚烫的液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师傅……你怎么了?”东子莙把视线从满天飘雪转移到师傅脸颊上的泪痕时,心里扑通一下吓了一跳,不明白师傅怎么了。
  可他光是看着师傅那满脸悲伤的表情,就心痛无比,他喜欢平日里开朗的师傅,不喜欢这样忧伤,眼神里面酝酿着浓浓思念的师傅。
  他甚至羡慕师傅所思念的人到底是谁,能得到师傅的挂念。
  “没事……”九纤擦了擦眼泪,无所谓的摆摆头。
  是他太容易伤感了,回不回得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九哥哥……你哭了?”水月望旗一抬头,就发现九哥哥脸上红红的,还有未擦掉的泪痕。
  李甫轩则是奇奇怪怪的看着三人,虽然他也很好奇大师兄为何会哭,难道是触景伤情?
  九纤抱歉的看了看大家:“只是有些想家了而已,大家不必惊慌。”
  东子莙脸上的表情一呆,仿佛想起什么一样,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
  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知道师傅家住何方,有什么亲人,他对师傅一无所知,唯一的记忆都是停留在五年前他还是乞丐的时候,相识的第一眼。
  “师傅家里有何人?”东子莙好奇的询问。
  九纤这下脸色更不好了,他只不过是随口找了一个借口想搪塞过去,没想到这两货就顺着光爬。
  “对呀对呀,九哥哥竟然想家了。不如我们陪九哥哥一起回去探望一下,也好,看一看九哥哥的家人。”
  九纤摸了摸水月望旗的头,这小家伙父母死掉,竟然还能考虑到自己,他已经很欣慰了。
  “无事。”九纤别过头难为情的开口解释:“家住很远,不方便回去。”
  东子莙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这大陆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修仙之人不可到达的地方,就算最远的燕阳国也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可以飞到,还有更远的吗?
  若真要说更远的地方,那就是隔了一片海,望不到边际的另一端了。
  这五国从来没有普通人去过海的另一端,也不知道另一边是怎样的景象。
  但也不是没有人去过,每三年就会有一艘横渡海洋的船,前往一次。
  “师傅,你的家难道在海的另一方?”
  九纤倒是被徒弟的话给吓了一跳,他只在地图上看到五国家的地图。
  并不知道那空余的地方是茫茫一片的海洋与未知的大陆,因为是未知才没有被标注在地图上,所以导致了他误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五个国家。
  “……算是吧……”海的另一端竟然还有世界,九纤舔了舔嘴唇,既然修仙的寿命那么长,他为何不躲着主角与反派跑到海的另一端去。
  光是这样想他就觉得很刺激,但现在的局面显然是不容置疑的,不可以。因为他连横渡海洋的工具都没有。
  九纤笑笑,还没来得及把思虑放到飘雪上,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前一推,瞬间,他就栽进了湖里面。
  “师傅!”
  “九哥哥!”
  “大师兄!”
  三人同时一惊,快速的跳了下去。
  湖面被溅起大片水花,烟花与飘雪同时在空中凌乱。
  被东子莙抱在怀里的人,浑身湿漉漉的,湖水很冷,但他的身体有灵气保护,不会被寒气所侵蚀。
  “师傅!怎么样?”
  九纤赶紧从徒弟怀里缩下来,无事的摇了摇头,用法术把浑身的湿气烘干,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九纤眼神暗搓搓的看向一个阁楼的暗处,感情那小丫头以为他自己不主动跳,给他使绊子。
  “九哥哥……好冷……”
  九纤回神,就发现三个人浑身湿漉漉的,还冻得颤颤发抖。
  他赶紧捏了一个口诀,将三个人的衣服烘干。
  “抱歉……”他忘记了这三个人是刚刚进入门派,许多法术都还没有时间来得及掌握,大多的修炼都是在剑上。
  “干了!”水月望旗拎起袖子置左瞧瞧右翻翻,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李甫轩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衣服干了之后,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非常感激的看着大师兄。
  “师傅,刚才有人推你吗?”东子莙戒备的向四周人群探望,回想刚才的那一幕,他总觉得师傅好像被人推下去的。
  九纤尴尬的一笑,赶紧摆了摆头否定:“不是不是,是为师自己太不小心了。”
  东子莙半信的点了点头,但却还是把目光在人群中思索了一番。
  ……
  在山下玩了大半夜,四人回到门派里。
  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雪,在门派的山峦上跌下厚厚一层。
  九纤告别了三个人后,赶紧拿着打包好的食物,奔去揽月居。
  他孰轻孰重的推门而入,发现房间的格局有些稍稍变动。
  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淡色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
  地下铺着泥砖,真是一尘不染,但是很潮湿,好像上回冲洗以后,再也不肯干了。
  窗口对着后院的石板路,许是为了防止落叶飘进来,装上一面百叶窗,又挂满了从篱笆上,沟渠边和田野间采来的奇形怪状的野草……
  九纤将包裹好的酥糖,放在桌子上,走到百叶窗边,伸手拿了一株已经枯死掉的叶子,闻了闻,这些都是晾干的药草。
  他眉头一皱,沐英受伤了……
  没受伤,为何他的居处里晒了这么多草药?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身后房门处踏进一个脚步声。
  九纤以为是沐英那家伙回来了,所以转身很随性的开口。
  “我说你的窗户上挂着什么呀?难不成你还受伤了?”
  九纤说到一半的话停了停,因为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同样因为室内传出来的声音惊讶的停在门口,一只脚在外面一只脚在里面,手摸着门板,不知是退还是进。
  “敢问?在屋里的阁下是谁?”
  燕时说话时头微微偏侧,因为双眼看不见,习惯性会用着耳朵去探听身旁的一切事物。
  “在下是沐英的师兄,早上他同我嘱咐了一些东西,现在来递给他。敢问你是?”
  九纤细细打量那个人,他不明白为何对方的眼睛上缠着绷带,但大概猜到面前的人是看不见的。
  “原来是大师兄,恩人时常提起过你,今日碰见,乃是我的大幸。”
  “在下燕时,得恩公救治收留在下。”
  燕时因看不见,只能听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行了一个礼。
  随后缓缓抬着脚步走进去,将怀里抱着的花儿,插在窗边的一个空瓶子里。
  九纤看着对方将那花儿插进空瓶子里,明明外面是大雪纷飞,他有些不明白对方从哪儿弄来的花,况且这些花朵还开得十分娇艳。
  “你这花开得倒是很好,如今大雪纷飞,很难见到了。”虽说在那小镇子里还可以频繁看见,但因为下雪的缘故,估计没一会儿,那些花儿都被寒冷的冬天给冻死了。
  燕时微微笑笑,用手摸着桌沿坐下。
  “恩人赠送的,在下看不见,只觉得天气略显冷了一些,原来已经下雪了……”
  对方说着说着明显有些可惜,只可惜看不见那漂亮的景色还是可惜,不能亲眼目睹飘雪下亲自给他送花的人,这些九纤不得而知
  他赶紧把放到桌子旁边的酥糖递给对方,“这是酥糖,燕公子要不要尝尝?我那师弟也不知道去哪溜达了,估计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九纤将东西放在对方手上,顺便帮对方把绑在油纸上的线给解了下来。
  “……”
  燕时点点头,用手一点点去探索,手指碰到一个硬硬软软还黏黏的东西,散发着一阵阵淡淡的甜香,他那时常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一些。
  拿起一个一点点放进嘴里,一阵香甜的味道,随着口水润滑,从未吃过甜食的他,第一次尝试那种味道让他心情很愉悦。
  九纤觉得这位公子笑起来特好看,只是那双缠着绷带的眼睛略有些失了色彩,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尤为的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等我拿师弟回来,请燕公子相告一番。”
  “好……”燕时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上的甜味。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站起身来慢慢抬起脚步走到门边,虽不能看见那位大师兄的容貌,但光是听着那少年清朗舒服的声音,就让他联想到一个翩翩少年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