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厮守彼岸的樱花树
作者:贪恋你      更新:2021-10-10 11:36      字数:4215
  尚洋的葬礼结束后的几天,尚梓来到尚洋的书房,残留的烟草味闻起来却又有些不一样,没有浓烈的刺鼻的感觉,只是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没有人再会在黑暗的房间里伏案敲打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几天没有照料的芦荟也有一些萎蔫了,即使是叶子两侧的尖刺似乎都塌软了下来,没有昔日的生气。
  尚梓缓缓的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轻轻的拿出父亲最珍贵的宝贝,他温柔的抚摸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有着强烈的怨念,却又无法发作。
  “妈,你在那还好吗?”尚梓将父亲的骨灰盒放在旁边,然后将它们紧紧的贴在一起,沉重的说“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父亲临走前说你是他毕生的最爱,没有人能取代你的地位,你应该很高兴吧,你爱的人在生命的尽头还是把对你的情感表露了出来。”
  尚梓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表面,仿佛就像在给母亲顺发一样。
  “你们两个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用被世事纷扰打乱,过着平淡的生活。”尚梓顿了顿,冷笑一声,“而我呢。。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你们撒手人寰的痛苦,还没有来得及去发酵真正的父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逝去,我不想怪你们两个人,但是我无法接受你们给予我的稀稀落落的亲情。”
  这时,颖儿拖着疲惫的步子悄悄的进来,整张脸显得很臃肿,精神状态很糟糕,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上好的华服,毕竟这几天对于她来说就是地狱之日,生命的色彩是如此的黯淡无光,看不见希望,唯有眼泪才是洗刷污垢的最好试剂。
  尚梓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眼神恍惚的样子让人心疼。
  颖儿双手扶着书桌,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骨灰盒,她的眼眶再次的红了起来,可以清楚的看见脸上肌肉的颤动,但是泪水如同滴落在了焦灼的沙漠中似的,瞬间就被蒸发,怎么都无法流下来。
  “多么希望他在弥留之际说出的那个人的名字是我,”她摇摇头,咬着下嘴唇,“果然你母亲在他心里是无法被取缔的位置,这么多年都是,一直是,我真是天真,以为他会因为我的陪伴而改变坚守了十几年的信念,至少会给我点安慰,但他就是这么一个深情的男人,嫁给他的这几年来,几乎每天他都会一个人默默的在书房和你母亲在一起。”
  尚梓通过颖儿看到了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被深爱的男人狠狠脚踏的场景。
  一切皆源于情,一切也忠于情,没有所谓的地老天荒的誓言,更没有天长地久的承诺,只是享受着爱情带来的快乐,忍受着爱人给予的苦痛。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颖儿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尚梓。
  “你很恨他?”
  “不,”颖儿居然笑了出来,“我居然很高兴自己爱的人这么痴情于另外一个女人,至少他不是一个铁血冷漠的人,曾经的我认为他和其他的富商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无情,自私自利的人,但是他不一样,他的心里埋葬着似火的浓情,如同一座外表冷酷的死火山,看不出一丝的温暖,却蕴藏着最强劲的能量,足以摧毁一切。”
  “这就是你死心塌地的理由吗?因为深爱另外一个女人,而让你动容?你没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尚梓毫不留情的说,如同在训骂一个犯错的动物一般。
  “你根本不懂爱一个人到底有多么美好,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记忆,即使会被瞧不起和贬低,一切的悲伤也会在哭过后烟消云散。”
  尚梓沉默了,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能死守着这份她认定的爱情,并且追随到生命的尽头,甚至是现在。
  “也许我真的不懂你们所谓的爱情,但是谁都不能抹杀我选择爱情的权利。”
  尚梓低下头亲吻了一下母亲,然后将他们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捧在胸间,径直的走向门口。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颖儿用沙哑的嗓音挤出这句话,枯黄的手死死的抓紧尚梓的衣角。
  “说。”
  “能把你父亲的骨灰留下来一点吗。我不想彻底的失去他,即使是在每一个黑暗的夜晚和他说说话,或者是忏悔,请让我来重复他毕生在做的事情可以吗,求你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尚梓头也没有回,而是硬生生的将她的手震开,忧伤的说,
  “母亲想要的是完整的他,而不是残缺的爱情。”说完便离开了父亲的书房——他再也不想来到的地方,这里充满了罪恶和遗憾,只要与之有关联的人,怎么会有美好的人生可言,就像留在里面的可怜人。
  颖儿失声痛哭,她嘶声力竭的哭喊着,像是在呼唤着尚洋,希望他能够回来拯救现在的自己,曾经的那些枕边语此刻化成了一团灰烬,随着雨的拍打,零落着满目疮痍。
  尚梓带着父母的骨灰盒离开了中国,去了日本。
  日本的温度不算很冷,没有那么刺骨,只不过空气有一些干燥,这让尚梓有些适应不过来,只好咕咚咕咚的多喝一些水,只为了让自己的呼吸道舒服一些。
  他没有把来日本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楚飞羽。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和他们度过难得的,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亲子时光。
  他追寻着父亲曾经的脚步,来到了十几年前的山崖边。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曾经有许多盛开着的不同颜色的野花和飘散的樱花瓣,如今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光秃秃的碎石杂乱的躺着。
  尚梓眺望着远处,嘴里小声的说道,“母亲,你还好吗?梓儿和父亲来看你了。”说着便从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箱子里拿出父亲的骨灰盒,然后轻轻的打开。
  “这么多年,想必你很是孤独罢,”说着便将盒子斜放着,有些粉末飘向了远方,然而大部分都斜落到了山谷中去。
  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透亮的阳光,压得尚梓喘不过气。
  “父亲说你最喜欢的花就是樱花,曾经一到四月便吵着让父亲带你去樱花盛开的地方挤着人潮闻着花香,在一颗高大的樱花树下拍下最烂漫的笑容。”
  “那时候的你总会用着小女生的语气撒娇的让父亲给你买樱花饼,不给你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像极了孩子。”
  尚梓一股脑的将盒子彻底的翻转了过来,从此山谷中的母亲再也不孤寂,父亲会变成一株可以遮风挡雨的樱花树,只为一人可以靠在树下欣赏着雨水拍落的花瓣飘摇着落下的景色露出最纯真的微笑。
  尚梓就这样看着它们带着自己的思念和爱飘向母亲的地方,落地发芽成为他们最温暖的家。
  等到他回到宾馆也已经是夜晚了,日本的晚上总会让人觉得很温馨热闹,不会有半点的冷清。
  尚梓坐在了一家居酒屋,里面没有太多人,正是因为安宁的氛围,他才选择在这里独自度过难熬的时光。
  老板用着关东口音说着简单的日语,因为曾经有一点日语的基础,这些基本的沟通还是可以进行的,尚梓点了些生鱼片,章鱼烧,又要了一大杯生啤酒。
  老板人很好,似乎看出了他心情有一些低落,还免费送了些天妇罗。
  尚梓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他仔细的看了眼周围的人,仿佛都是一个人,即使是两个人也不过是吃饭罢了,这和其他成群的朋友大声聊天,唱歌说笑的居酒屋截然不同。
  正当尚梓想要将一片生鱼片送到嘴边的时候,一位穿着敞怀白色羽绒服,里面衬着一件高领的黄色毛衣,扎着马尾辫,手里提着红色的小提包的女生坐在尚梓的对面。
  只见她轻轻的把高跟鞋脱掉放在一边,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平底鞋穿上,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舒缓了许多。
  “老板,我要一份时令蔬菜,一份饺子。”她刚要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的时候,她突然拍着脑门又朝着居酒屋的老板说了一句,“再来一杯生啤酒!”
  尚梓很惊讶,换鞋的举动他就很难理解了,没想到一个女生一个人来居酒屋还点了一大杯生啤酒,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女生嘴里抱怨的自言自语道,“真是累死我了。”不时的还揉着自己的脚踝,看来她不是很擅长穿高跟鞋罢,从她蹩脚的走路姿势也能看出来一些。
  “喂,你有没有现金?”
  尚梓被她这句话问的有些哭笑不得,他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个姑娘用着中文大声的说了出来。
  “你会中文?你是中国人吗?”尚梓瞪大眼睛看着她说。
  “是啊,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她紧接着又问,“你呢?留学生?”
  “不是,我是来探亲的。”
  “奥,那太好了,你能借我点钱吗,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我一会再和你说,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以后找到了工作,我肯定会还给你的,怎么样?”
  她期待的看着尚梓,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他一人的身上,如果遭到了拒绝,她也许会转而向老板求情。
  为了不麻烦,也为了让她不难堪,尚梓点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你!真是帮我大忙了。我叫余诗诗,日本名叫做山田惠子。”
  她激动的介绍起了自己,丝毫没有管尚梓的心情。
  “你呢?交个朋友吧,毕竟你也算是我的恩人了。”
  “尚梓。”
  “嗯。。尚梓,挺好听的。”
  尚梓没有理会他,而是仔细的品尝着日本特色美食,可能是因为他吃不惯生的食物吧,这些生鱼片怎么都无法下咽,更是品味不出其中的奥秘,于是他将鱼肉吐出来,用啤酒漱了下口腔,直到嘴里的腥味消失后,才放下手中的啤酒。
  “怎么?吃不惯生鱼片?”
  “嗯,有点。”尚梓努力的擦着嘴边的污垢,厌恶的看了一眼生鱼片后便把它们推到了一边,不再碰一下。
  “其实我一开始来这边的时候,十分讨厌吃饭,这里的菜大多数都是生的,对于我这个东北人来说,虽然生的食物我也经常吃,但就是这带有浓浓海腥味的东西,怎么都难以下咽。”
  余诗诗突然嘴巴咧开,慢慢贴近尚梓的身边小声的说,“其实你只要对老板说把生鱼片煎熟的话,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你怎么还点了生鱼片?”
  “这你就不懂了吧。”余诗诗回过身夹起一片放进嘴巴里,就着生啤酒一起在嘴巴里咀嚼着,然后一下子咽下去,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上的痛苦,反而很是享受。
  “只要留着一口啤酒在口腔里,腥味便可以锐减许多,不信你试试。”
  尚梓将信将疑的重新把生鱼片的盘子拿到自己的面前,在做好心里准备后缓慢的夹起一片放在嘴里,然后快速的吸了一大口啤酒,他艰难的咀嚼着,鱼肉的腥味和啤酒的香味交融在一起生成了一种沁人的甜味,一点也不令人抗拒,反而让尚梓觉得这才是食物本身的滋味。
  尚梓又连续吃了几片,不停的称赞道,“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上瘾,两种食物也能产生不一样的甜蜜,真是神奇。”
  余诗诗大口的喝着生啤酒,丝毫没有柔弱外表下散发出的娇羞,反而将东北人的豪爽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倒霉。”余诗诗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用纸巾抹抹嘴抱怨的说。
  “今天去面试,为了达到公司对女生身高的要求,于是我只能穿着跟这么厚的高跟鞋走了大半天。”余诗诗用手量出了一个大概的高度,“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一个穿着妖艳的狐狸精嘲笑了,说我装什么清纯,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收留你。”
  说完又猛喝了一口啤酒,“我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少女,怎么也比她这个只会到处勾引面试官的贱女人强吧,论姿色我也不比她差,论年龄我有巨大的优势,论学历我也是数一数二,但是公司就是瞎了眼选择留用她,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没有把真正有能力的人挽留下来,这是他们的损失。”
  余诗诗又揉揉脚,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看来应该是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