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每日的忏悔
作者:
贪恋你 更新:2021-10-10 11:36 字数:4109
尚梓帮着收拾完碗筷后,走到尚洋的书房里。
原来父亲真的已经老了,那副老花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显得格格不入,手中的笔也开始拿不稳颤颤巍巍的。
尚梓被这场景猛地冲击了下,是啊,他老了,真的老了,尚梓在心里想着。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昨天思考一晚上的决定,
“我可以去日本吗?”
尚洋缓缓的抬起头,听到尚梓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他感到有些诧异又觉得很开心,这不就是他苦苦等待着的答案吗?终于尚梓还是想通了,没有继续在那条崎岖的路上挣扎着前行。
尚洋停下手中的工作,熟练的将眼镜收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把文件合上,迈着依旧有气势的步伐来到尚梓的身边。
“看来你没有继续执迷不悟,知道迷途知返,不愧是我尚洋的孩子。”尚洋继续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马上,最好就在这个月里给办完,”尚梓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要的我绝不会说半个字。”
“以前的你的确是这样做了,我无论想要什么,你都会义无反顾的满足,即使是在太阳下暴晒到脱皮的地步,也会让我领略到另一番天地。”
尚洋随即点燃一根烟,然后把铁做的烟盒递给尚梓。
“不想抽,你也少抽点,影响健康。”
“哈哈,我尚洋什么身体你还不知道吗?受多大的苦不都挺了过来,这点烟草奈何不了我什么。”尚洋说着就咳嗽起来,尚梓突然紧张了起来,他立刻跑到桌子旁拿了一杯水给尚洋,想要说一句:没事吧。但是,却怎么都无法从口中挤出来,就像口香糖糊住了口腔。最后也只是看着尚洋憋的通红的脸却不能做些什么,只是观望着。
尚洋用那杯水仔细的漱了漱口,接着又用纸巾擦干嘴边的水渍,最后才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中。
“你如果不能抽,就别抽了,别逞强。”
尚洋走回去坐在了转椅上。
“就是一个不小心被烟呛到了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的。医生说我身体硬朗的很呢,不信我把检查报告拿给你看。”
“不必了,我相信你。”
久违的温暖在此刻被定格在历史的长歌中,谱写着新的乐章,尚梓也终于说出了多年来让尚洋最欣慰的话。
尚梓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居然会改变,面对着恨了这么多年的他,居然也会产生同情和后悔。
同情自己的父亲年事已高,壮年时候的健康活力无法被用在安逸生活中,如今只剩下瓦解的机体去支撑着。
后悔?这种感受真的是后悔吗?他也说不清,不过尚洋将母亲的骨灰洒在日本盛开樱花的季节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了,嘴里还小声的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每一次的抛洒都像在做一个抉择,但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他必须这样做,只为让母亲能够永远自由的‘生活’在这个浪漫美丽的地方。
尚梓的目光就这样盯着母亲飘散的身体不敢错过任何,他想要把每个时辰的母亲都刻印在脑海中,只有这样才能把她永久的留下来,留在还未封存的记忆匣中。
那时的尚梓已经快小学毕业,也不是懵懂的年纪,有些事他自然能明白。
即使父亲已经做了这么多,但是尚梓仍然打不开那个结,为什么母亲要遭受这样一个男人的暴力?直到生命的尽头都还在努力的让自己明白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是他苦苦支撑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尚梓不愿意接受这个说辞,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怎能被轻易地消除,母亲一次次的流泪和身上各种淤青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从那刻开始,尚梓将母亲说的话形成的牢笼给打破,他开始故意顶撞尚洋,做些让他不顺心的事情,事情越糟糕,他就越开心,只要能牵连到尚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说这算后悔,那么它就是吧,一些后知后觉的事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在我走之前,想求你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行,我答应你。”
“不准再故意刁难水芙蓉,让她的酒吧重新回到以前,过着正常的生活,看在共为夫妻经营过这个家的份上,一定要做到。”
“我这就让我那些朋友收手,顺便再给她一笔钱应急。”
尚梓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尚洋给予的许诺,点着头。
在尚梓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真的爱过妈吗?哪怕是一次也好。”
尚洋停下忙碌的双手,笔尖静静的悬停在桌按上,水墨在纸张上蔓延着,直到它的极限。
“打开看看吧,”
尚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闪着耀眼的光芒的金制的盒子,然后把它推到尚梓的眼前。
尚梓向前走了几步,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抓住棱角,毫不犹豫的按下按钮,一个熟悉的木头盒子映入尚梓的眼帘,没错,是妈妈的骨灰盒。
他用指尖轻轻的划过一尘不染的木盒表面,很轻柔,就像母亲牵着自己的手踏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最美好的记忆从深藏多年的匣子里挣脱出来,浮现在尚梓的脑海中。
母亲的笑还是那么纯真,一副懵懂无知的少女一般,让人怜爱。
“妈。。”
尚梓的眼泪止不住的噼里啪啦的掉落在手背上,滑入那片仅存的净土。
“每当遇到生意不顺利,或者烦心的时候,我都会和你妈好好的聊聊,就像以前那样,她总会想尽办法安慰我和鼓励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她。”
尚洋沉默了,
“如果不是你的仇家找上门来,妈她会遭遇那样的不幸吗!”尚梓泣不成声的低语道,“即使是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依旧不忘说尽你的好话,没有掉一滴悔恨的眼泪,她居然没有责备你任何,反而充满了感激。”
尚梓小心的把盒子盖上,紧紧的攥住,“她总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维持这个家,没有半点怨言,在你遇到不开心的时候,她总会成为出气的靶子,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机器人一样,无论你怎么对待她,她也是强颜欢笑,你知道她在你彻夜不归的时候流下多少泪。”
尚梓把眼泪尽可能的忍住了,没有类似火山喷发那样一发不可收拾。
尚洋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然后作为一个罪人的身份一直点着头。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在外面险恶的生意场,我受尽打压和委屈,别人都骑在了我的头上却不敢说一句话。”
“这就是理由吗!”
“我知道很对不起阿倩,所以每天我都会忏悔,希望这样能让我依旧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好好的面对你。”
“但是你有做到吗?每当我一个人在夜里缩着身体,为了躲避雷声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别人都有父母关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尚梓手插到口袋里,淡淡的说,
“我只希望你能快点把事情办好,只有那里才能让我真正的沐浴到爱。”
尚梓转身离开,门被重重的摔上。
尚洋盯着盒子,自言自语道,
“阿倩啊,梓儿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别怪我这么多年做的这么狠心。”
他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看见了阿倩穿着美丽的白纱裙冲着自己微笑,笑容逐渐灿烂,嘴里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尚洋伸出手踮起脚想要抓住那抹残影,但是终究成为了空。她化身成为一只张开双翼的天使飞向幸福的天堂,挥手和这个满是苦痛和罪恶的世界告别。
“你在哪?”
“车站,你呢?”
“我也在车站。”
希子昂和楚飞羽没有打电话,而是通过短信来保持联系,要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是楚飞羽害怕只要希子昂一开口就满是责备和批判,倒不如就用一种复杂的方式去搪塞事实的尴尬,这样或许可以让他更安心一些。
但是自己选择的路怎么都要走完,既然很想要和希子昂一起去看流星雨,就必须要面对现实,这份真实很甜蜜却又毒性剧烈的情感成为了最难以逾越的大山。
楚飞羽看着手表,他开始纠结起来,虽然很想看见希子昂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却又害怕与他四目相对,因为还没有做好和他近距离接触的准备。
此时一个强烈的逃脱这里的想法跳到他的脑海里,干脆就告诉他自己生病了,来不了了,大不了道个歉就好了。
于是,楚飞羽毫不犹豫的转身要离开,然而他却正好扑进了希子昂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清新的香味混杂着他身上独特的气味一同钻入楚飞羽的鼻子里冲进大脑。
一个贪婪又肮脏的想法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干脆就这样一直罢,没有纷扰,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不会与希子昂的目光对视,只是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多美妙。
但是,现实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希子昂把他的头拿开,轻轻的笑着,“怎么了?等这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楚飞羽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像犯了什么错一样,怯懦的说,
“没。。我只是想看看你来了没有。”
希子昂一步步的逼近他,直到紧紧贴着的地步。
希子昂把楚飞羽的背包从肩上硬生生的夺了下来,帅气的单背在自己的身上。
他温柔的把楚飞羽的围巾系的更紧一些,顺便把他那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弄了几下,一切的动作都是这么有条不紊,真的像极了爱情。
楚飞羽此时的心就像小鹿一样疯狂的乱撞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除了数着跳动的次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身体就像被强力的胶水牢牢的粘在地上不能动弹。
这时,响着鸣笛声的汽车如同救世主一般停靠在车站旁,楚飞羽提着行李箱拖沓着脚步慌乱的走上车。
希子昂无奈的跟上去,手插着口袋坐在了他的旁边。
楚飞羽仿佛刻意的躲避他似的,紧坐在窗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色,虽然都是乏味的街景,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楚飞羽的兴致。
“喂,不舒服吗。”
希子昂用胳膊捣了下楚飞羽的臂膀,还趁机又挪近了一点。
“没有,可能是没有吃饭吧。”
“我带巧克力了,”希子昂从口袋中拿出楚飞羽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塞进他的手上,“赶紧吃吧。”
楚飞羽扭头看了眼今天如此不一样的希子昂,手中攥着的巧克力也有些变形。
他很紧张,只要看见希子昂那张脸,他的一切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如同受惊的鸟雀想飞却又留恋爱巢。
楚飞羽把包装撕开,然后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这是你最爱吃的甜食,高中的时候,没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掏出一盒巧克力,疯狂的一口气把它们全部吃完,然后嘴边全是残渍,邋遢的模样总会承包我一天的笑点。”
希子昂说着就真的笑了起来,完全是场景复制。
楚飞羽嘟着嘴没有说话,而是咀嚼着巧克力继续过目枯燥且模糊的窗外的模样。
突然,希子昂的手放在他的嘴边轻轻的抹掉了嘴边的巧克力污渍,还嘲笑着说道,
“真脏哈哈。”
楚飞羽愣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希子昂了,这几年总是陷入了爱他的漩涡无法自拔,等到最后曲终人散的时候才发现最初的样子是这么迷人,原来这才是情感的起源。
“昨天的事是我错了。。”
楚飞羽低下头靠在座位上捏着行李箱的把手静止了,仿佛在等待审判。
“对不起。”
楚飞羽睁大眼睛抬起头看着希子昂,吞吞吐吐的说,
“你,你,你干嘛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